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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把他保出去。怎麼樣?”

白芙儂道:“他一直在天津教書,你去慶安胡同找人來問,誰能認得他?你這是刁難!”

高祺祥小混混似地一笑,朝她攤手:“那就沒法子了,等著看他滾出天津城!”

白芙儂和沈黛一合計,決定先聽他這麼著。來的人要是唐師傅,只消他三言兩語說一通,王質立刻就能出來。

很不巧,找來的人是蔣麗榮。她的頭昂得很高,眼神兜了一圈看著所有人,很得意地一笑,然後道:“那男的呀,來過幾次,我都看見的!我不瞭解他,但看起來也不咋地,就跟崔長順一個德行吧。啊,您還不知道崔長順呢吧?這人使壞,在外頭打死了個人,然後自個兒死在獄裡了。您說說,這能是什麼好鳥?”

高祺祥也笑了幾聲,然後看著白芙儂:“白小姐,您都聽見了?這可都是您鄰居說的。恕我無能,幫不了嘍。”他只當是為兄弟出一口氣,舉手之勞。

白芙儂仍去找人奔忙,而沈黛自行回衚衕去。

沈黛下了巡察局的臺階,剛走了幾步,就見蔣麗榮風也似地趕上來,勾著嘴巴意味不明的笑了幾聲。蔣麗榮從身邊過去的時候,沈黛忽然摸到袖子裡的槍——從前陸子崢教過她開槍,她害怕聲音而沒能學會,那把小槍卻從此留在她這裡,儘管裡頭已沒有子彈。

不知為什麼,她的頭腦非常清醒,而全身卻忽然氣血上湧,火一樣燒得很旺。

“嚇唬住姓高的,讓他放人。他會怕的。”她一字一頓地想。

她反身走回巡察局去。高祺祥感到有一個冰冷的黑洞抵住了他的肋骨,這個小矮子用鄉音大聲地叫起來:“你要幹什麼,幹什麼!我要喊人了,我真喊!”可他的嘴裡吃了巴豆似的黏巴,咕嚕咕嚕發不出聲音。

“你喊吧。”

然,高祺祥不敢喊,他妥了協:“有話好說,女人不動槍,這是……這是幹什麼!哎,有話好說!”他伸手到後腰想移開槍管,手一碰到槍身,又嚇得趕緊縮回來:“你把槍放下,放下,都好商量!要不你們就,就保他出來吧,本來麼,多大點兒事,都被那臭娘們說壞的!”他一股腦推給了蔣麗榮,然後道:“你們出點兒錢,三萬塊,我這裡馬上通知放人!”

沈黛屏息把空槍上了膛,她猜他察覺不出。

“別,奶奶呀,別!”他趕緊告饒,再一咬牙:“放人!”

沈黛再沒有說什麼,她的腿腳和手指都發著顫,一身冷汗侵溼了裡衫,慢慢地走出去。

□□在路上看見了她,趕緊招呼:“沈姑娘,沈姑娘!姑娘接姑爺去了,不知怎麼的,那邊忽然肯放人了!”

沈黛朝她倦然地一笑,沒說什麼話。

衚衕口的報攤上擺著一份份的報紙,上面特大號的字寫著“號外”,歷數陸子崢的種種手段、計謀,或者冒出他的一兩個“故友”,說他有多麼用心險惡、心狠手辣。

她伸手到袖子裡摸錢袋,想買一份報紙,忽然摸到了那支小□□。“你看,你雖然不在了,可你留的東西還護我走最後一程。”她默默地想,一顆心忽然可憐地、劇烈地顫抖起來。

她買了一份報,準備看看所有人到底能把他編排成什麼樣的十惡不赦。不料頂上一個標題,下面是大幅的、喻意禎親筆寫的憑弔,寫他的新派進步、寫他的年少才俊,按一年一歲歷數他的種種經歷,旁邊配有他的戎裝和便裝照,印得非常清楚。

報紙上沾到了幾滴淚。現在已經是民國九年五月廿七,沈黛在日曆上做著記號,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劃一道槓,他不在了的日子劃兩道槓。兩道槓已經要比一道槓更多。

沈黛伸手去摸他的照片,額頭死命地抵著街邊的電燈杆,一手把報紙緊緊貼在臉上,任油墨一點點地暈開來,忽然哭得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