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爺說,飯後不久人們散去,只留下他和頭人在火塘邊,就因為他問起雙槍女人,才招來頭人叫罵。然後兩人乾坐,好一陣沒一句話。我姥爺說,其實那時候,時間可能並不算晚,但彝人們跟山野一樣,已各自早早安歇。
解放軍軍官說,那你可別歇著,快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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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弗裡茨&;#8226;魏司,清末明初由德國先後派駐中國八個大城市領事館。駐成都7年間,走進大小涼山,拍下大量照片。2002年,其孫女塔米拉&;#8226;巍司女士將一批珍貴罕見的照片在成都展出,首次公諸於世。
②《華陽國志&;#8226;禽堅傳》和《太平寰宇記》卷七十二《成都府人物傳》中均有記載。。 最好的txt下載網
第36章 勒俄地秘密法事
我姥爺回憶說,彝人的房子,比如說頭人的房子,用木板分隔成左中右三部分,正中是堂屋,佔了全部房屋的一半,入門右側是牛馬圈,左邊隔成內室,有中門相通,是女主人臥室和放貴重物品的地方。整個住房的四面土牆上鋪著橫樑和木板,上面搭有男客和未婚子女的居室,我姥爺將要住在上面,女娃已幫著收拾好。頭人家的大小主人睡在臥室內,男娃則抱著槍在鍋莊左右倒地而眠,女娃們睡在屋左右的磨盤旁邊。沒有被褥,只鋪竹篾席,全都身腳縮成一團裹在察爾瓦里,外面只露著腦袋和黑乎乎的夢。頭人一直在用菸斗吸菸,他把那個馬背上的國軍年輕女軍官叫批婆娘,口氣十分難聽。看樣子再坐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好話可說,我姥爺只得跟頭人打個招呼,自己上了樓。
住在頭人家裡過夜,我姥爺心裡一點不踏實。
樓下彝人的鼾聲傳上來,我姥爺輕輕一翻身,身下的穀草咕咕發響。厚厚的穀草上面鋪著一塊竹蔑席和大塊羊毛氈,最下面是木樓板,要是沒有翻毛棉大衣當被子蓋,一定會被凍出病來。頭人派出去的人那麼快就找回了我姥爺的褡褳、翻毛羊皮大衣和駁殼槍,但那一大包針少了大半。當時,在月光裡,我姥爺以為輪到了自己,掐脖子也好,挨一悶棒也好,只好都認了,但沒那一回事。只是那三人當中,顯然沒有打鐵。地名挺怪的勒俄地,土司有一個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畢業的兒子,也不知道他的俯上在何處。頭人一直寒氣逼人,每一開口都沒什麼好話,大辦酒肉像是在被迫按什麼規矩行事。德古能說會道,對人挺熱心,也挺能繞彎子,好像在暗暗調和什麼。畢摩有點神使鬼差的樣子,總共說了兩次話,雲裡霧裡漫無邊際,發出的聲音好像還帶著一種吟唱的腔調。
外面悄靜無聲,該有月光灑滿群山,抹在彝寨的房屋瓦板上。
藏於深山的勒俄地,是不是自己還藏著別的什麼?我姥爺的二弟,怕是跟人家沒什麼交情,否則關係不怎麼樣。頭人說德國人魏司那個老朋友不是好朋友,說的不是那個人而是那種人,這種說###不會也把二弟包括在裡面?有意思,老朋友,我姥爺常年在外做生意,哪怕跟最壞的對手碰上,一起喝酒時也要互稱老朋友。而我姥爺自己,酒勁一上頭說了些搶賣人的話,可能給人家的感覺是他這樣的人搶不得,更不敢賣。對此,人家會不會想,他是因為有個團長二弟,才敢那樣跟人家說話的?而從前,那些被搶賣的外族人,落難之後敢跟彝人像他那樣說話嗎?還有,喬在何方,眼下怎麼樣了?那個喬姑娘,是瘦了些,要是再強壯點,一定還能多佔一會上風。要不是辮子被彝人拽住了不撒手,也還會再多堅持一會。兩根辮子經不起幾下拉扯就散開了,人也經不起幾下撲壓就軟了。喬,挺瘦的一個孩子,蹲在土坎高處時,兩個奶奶倒是擋住了大半,但下面卻絲毫沒能遮住。她的命難道會不如兩千年前那個禽堅的命好嗎?
夜深之時,一種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