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再提剛才的話,這條案就是榜樣。”轉頭向周乾道:“你把這收拾完了到外間叫我。”說罷掀簾出去,留下身後周乾滿心驚詫,止不住看陸攸之。
陸攸之臉色紅白不定,嘴唇微微動了動,最終竟是“呵”的笑出聲來,向周乾道:“我且閃開。”
周乾頭一次見人這樣笑,心想這兩人都瘋魔了不成。遲疑了半晌,只得低頭去規置那一地狼藉。
趙慎出了內帳,疾步走到帳門前,只覺外間涼風撲面,氣息才漸漸均勻了些。今日陸攸之說的也並沒有錯,他心中最重的並非鄴城朝廷如何,而不過是要護麾下將士的周全:鄴城中那人並沒給過他什麼恩遇,可八千同袍卻朝夕相伴同生共死。可是自趙氏割據洛城,就從無折膝屈從他人的先例,而降將敗兵朝不保夕的境遇,身為趙競之子,他比誰都清楚。
更何況陸攸之的話,於他是從不能放在明面上說的,他若認了便是罔顧做臣子的道義;即便不說是叛國投敵,于軍人而言,只一個“降”字就足以令那世人史書,眾口鑠金,陷他趙氏一門於聲名掃地萬劫不復。
正因如此,不管陸攸之初衷如何,在這非常時刻,從哪一處上說起,投敵獻城的話他都不能輕恕。他這樣威嚇陸攸之,只期望他此後不要再提這事,否則便是無盡隱患。
而再要說起陸攸之勸他投誠的初衷,趙慎只覺如沐秋雨,飄忽清冷,卻一絲也捉持不住,連他自己心中所盼的究竟是什麼,也一併含糊起來。趙慎微微嘆一口氣,回身望向內帳,似乎亦隱隱聽得嘆息之聲,只覺千般滋味在心頭翻攪,雙手指尖皆冰冷發麻。
待周乾出來時,趙慎已收起怔忡神色,隨他跨步進了內帳。抬眼便看見陸攸之默坐在一旁,面上一塊青腫,過了這一時,已微微滲出血跡。趙慎見了只冷冷道:“你若長著記性,便記著這遭。若只當我是虛言恫嚇,你便儘管試試。”他看著陸攸之面上瘀斑,轉頭對周乾道:“我今夜出去巡營。”
陸攸之見周乾去到外間幫趙慎著甲,方覺出心中如被掏了一塊去。他想起趙慎剛才的話,不由苦笑。其實他與趙慎都是一般,最耽心的便是要對方性命周全,可於他們自己,性命又何曾是最要緊的事?他們心中所重的種種情結,彼此卻不能給予,只有在旁的事上拼命補償,然而南轅北轍,越是用力,便相錯的越多。
趙慎方才舉動,幾乎是在比照著割席分坐。陸攸之想到此,不由心灰意冷。想要起身,卻覺一陣無力。望著地上一堆碎木,恍惚才覺出面上隱痛。
過了一刻周乾進來,上前在他近旁低聲道:“參軍受驚了。”
陸攸之聽他尤稱自己舊時官階,不由抿起唇角自嘲道:“今後莫再叫什麼參軍了。”
周乾見他語氣索然,心道方才趙慎是太過強硬,絲毫沒顧忌陸攸之心緒顏面。見陸攸之面上猶在滲血,一廂遞了手巾,一廂覷著他臉色道:“將軍的性子,您當知道。有話便說開,莫要他自己亂猜,於兩人都是辛苦。”
陸攸之早知道這周乾為人伶俐,卻不想話說到這樣通透。只是這其中諸多隱情,他與趙慎如何真能如無心事般開誠佈公。一時手巾覆在面上更覺陣陣刺痛,不由微微蹙了眉,抿唇搖了搖頭。
周乾見他搖頭,便也不再說什麼。一旁燈盞中燈芯已燃的只剩短短一節,燭影驀然暗淡。正是夜入深更,長河漸落之時,碧海青天,一夜無眠。
作者有話要說:
所謂龍華山石窟就是龍門石窟
南北朝時,和尚也自稱貧道
最後一句,李義山詞句往這穿越一下……
第14章 日歸功未建
趙慎一人出了寢帳,心中猶覺煩亂,也不想叫人看見又要多話解釋,只揀在營中陰影裡信步走過。看見前方兩隊巡邏士兵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