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有一點的。”轉而又看看閔彧道,“這話是說的有幾分遠了。不過今日之事的責任無論如何也排不到你身上,你也不必來討。”
閔彧默默聽著,這些話他父兄是從不會教他,可此時聽了,又回想起聽得見得的些微舊事,突覺得似有感觸。
裴禹見他靜了半刻,再抬頭時面上已又是明朗神色,聲音清楚的答了一句“是”,便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說。
待到閔彧走時,裴禹瞥見李驥斜了他背影一眼,於是自哂道:“你是想我著實年紀大了,如今待後生也這麼寬和了?”
李驥笑道:“先生玩笑,我只是覺著……這閔將軍倒是有趣。”
裴禹淡淡道:“他才過及冠的年紀,又是這樣的出身,論起心性堅忍,莫說現在,就是跟你們當年也是比不了的。”見李驥只是點頭稱是,又道,“你是想著,我那時如何嚴苛對你們罷?”
李驥忙擺手道:“這是先生的指教。我總不上臺面的便罷了,對旁人先生是重錘敲響鼓,終歸是一片苦心。”
裴禹卻道:“莫當我不知道,你們都議論我對陸攸之格外不開通。你當年跟他親近,也替他報了多少不平吧?”
李驥心想:“已是死了的人,舊時的好壞又能怎麼?”只道,“這隻怪源長的脾氣;他只若有閔將軍一半變通乖巧便罷了。”
裴禹聽了也不知可否,道:“你去盯著回報,有趙慎的訊息馬上便來告我,我有些事,還要想一想。”
這一夜到了後半夜,漸漸陰雲聚起,星月都被遮了去,道路便有些看不分明。趙慎一行人半夜中潛行向西已行了數十里,倒也不曾遇著什麼險阻。他一路上行著,也思量入城時的對策,這一次他突圍出來時是與尉遲中打了照面的,想來洛城東向一側此時定然早已嚴加防範,要進得城去,難免一場惡戰。他在汜水關時斥候往來只報說,城內城外都還在僵持,可此時汜水關局勢已有了了結,他也怕留守的西燕軍趁機突然攻城,心中只盼著早一時趕到。
正思忖著,突聽杜融在旁低聲道:“前頭有人。”
趙慎帶了馬韁,只見前方樹木中隱蔽黑處確似有什麼晃動,一閃又皆不見了。元貴道:“我去看看。”
趙慎抬手攔了他馬頭道:“這樣黑漆夜裡,諸事看不分明,不要莽撞。”
元貴道:“正是因此我才要去看看,只當給將軍蹚蹚絆馬索。”
趙慎也沒心跟他說笑,只凝神再看,藉著微弱亮光,見再一陣風過,吹動樹影婆娑,地上的影子裡卻沒在看出什麼異樣,於是低聲道:“走。”
他雖不知方才此處見的是什麼,心中卻微微預感不好。這一路起止各是西燕的萬餘大軍,他這裡卻不足百人,硬闖自是不行,可如何才能保的無虞回城,暫且也想不出主意,也只能先步步應付。
他要重回洛城,前程註定奇險,這是誰都知道的。就在前日,高元安還委婉勸他兩句,說即便丟了洛城,丞相那裡也並非無可交代,他執意回去也未必有多大裨益。趙慎聽了只沉默不語。當年父親驟然離世,去前傷重已說不出話,只握著他手腕,抖著不停在他手掌裡來來回回寫著“馬”字。趙競一生愛馬如命,曾對他笑言:“人皆說我活得糊塗什麼也不在意,卻不知我是隻要能上馬持韁便覺給天王老子也不願換,餘的事更又什麼可掛懷?”又時時對他講,“武夫若只把這上陣砍殺人頭當個營生,與屠戶有什麼分別?行著這鮮血塗地的凶事,必是為著心中的有所持,有所重,有所不能捨。我這一生不管旁人看來如何,自己已是仁至義盡問心無愧。”
那時他還年少,雖還有些懵懂,父親這話卻是烙骨入血。直到趙競暴斃,他匆促接掌洛城,高元寵處處為難打壓只為逼他交出兵權,營中父親故部無人嫌他年輕稚嫩,皆志誠助他同過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