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她快點結束這出戏。
席美麗卻似乎興味盎然,全身像上足了彈簧,一刻也不肯停。幾天來,她指揮著縣委的幾個幹事和通訊員,馬不停蹄忙個不休,競一點也不覺得累,連過去的腰疼病也似乎好了。一隻床搬進又搬出,一對沙橫放又豎放,反正總也難合她的心意。還嚷嚷著要到省城去買傢俱,被狄小毛罵了一通才作罷。
看你這個懶懶的樣子!怎麼像霜打了似的,連個好勁頭也沒有了嘛!美麗大聲說著,劈手奪下了他手裡的舊縣誌。
又怎麼啦?
狄小毛立刻皺緊眉頭,坐起來。
你倒說說看,到底哪一件最好,我明兒上班好穿呀?
都好,都好——就是有點不太像咱華光人。
看你那德性!別以為你現在當大官了,就什麼都瞧不起。臨來時有人就告訴我了,不管他官多大,還是你老漢,是老漢就得叫老婆管。你是縣委書記,我就是管縣委不?
一聽這話,他立刻沉下臉來,心裡的厭煩立刻就噴薄而出了:哼,看把你能的。我要是當楊旭那麼大官,你還要像一貫道說的,騎著掃帚上天呢!
席美麗似乎還沉浸在獨自的幸福中:上天嘛倒不想,可是呢要好好活一活,這可是誰也攔不住的。一個縣幾十萬人,縣委書記是一把手,這可真是土皇帝呀。我爹打了半輩子仗,才熬下個副書記,你小子夠有福氣了,趕上這麼個好時代,一步就鬧個書記,真不知你家那麼個窮山溝裡,哪輩子積了這麼大陰德。你知道嗎?你到地委談話那會兒,訊息就已經傳出來了,左鄰右舍都好像炸了鍋,男女老少全跑到咱家裡來,屋裡屋外全是人,比農村過會娶媳婦還紅火呢。誇的讚的討好的,反正什麼話都有。後來,組織部、農工部也有好多人來家裡坐,已經忙著來套近乎呢。連過去和我爹有意見的一些人,這會兒也笑眯眯的了。要不是聽我的話很快搬了家,還不知怎麼個亂法呢。所以呀,現在咱們可要好好設計一下,把日子整個變個樣,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胡亂湊合了。
你……想怎麼變?
我想呀,先要穿好。人是衣裳馬是鞍,這衣裳對人太重要了。你過去對這方面不重視,也難怪的。今後可不一樣了,你是人前頭的人,一定要穿得齊齊整整,把他們都比下去。在這方面,我爹過去就很不注意。但人家是老革命,再說時代也不同了,大城市早不穿什麼中山裝,都是筆挺的西裝,還打著領帶。今後你聽我的,我讓你穿什麼就穿什麼!這第二嘛,要把家也打扮得亮亮堂堂,除了公家配的,我已經看好一套傢俱,趕明兒就買回來。這第三嘛,就是……
他真的再也忍不住了,立刻吼了一聲:胡鬧!純粹是胡鬧!你還有第四、第五沒有?
什麼?你……你怎麼和我吵?我怎麼胡鬧了?!
好啦好啦……一看席美麗已臉紅脖子粗地嚷嚷起來,狄小毛立刻軟下來,只好儘可能壓著心裡的火:我先問你,這需要多少錢,你老漢才掙著幾個錢?
噢——你擔心這呀!席美麗似乎恍然大悟:錢的事還用你愁?人常說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有了官,還能沒錢?借也
不愁借的。昨兒米良田已經找我來了,張口就要借給我一萬元
狄小毛立刻打斷她的話:你借了?
沒有。我才沒那麼傻呢,這個米良田心眼特別多,他的錢,只怕是好吃難消化,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這還差不多。聽我的話,以後公家的事你千萬別摻和。家裡也不要那樣,還和原來一樣,該怎麼過還怎麼過,好不好?
那可不行!你不怕笑話,我還怕笑話呢!
笑話什麼?真是庸俗無聊,你什麼時候才能長一點腦筋呢?不說了,睡覺!和這樣一個人說話,狄小毛實在覺得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