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記錯了,便見三五侍衛從屋舍離開。視線移過去,朱漆的門上拴著一對銅環,暗紅油紙的燈籠垂在簷下,門口一棵歪脖老槐樹上還有草木搭出的鳥窩。
此處不是廚院,也不是高長恭的書房,他書房的規模沒有這樣大,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我還真不知道。好奇心一作祟,什麼都擋不住,我打算再次做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扒在門縫一看究竟。
湊得近了,有聲音透過窗紙,沿著交錯的橫木躍進耳畔,溫和卻很陌生:“……皇祖母一直惦念王兄的婚事,王兄身邊也該有個人照顧。不若今歲便定下吧,叔伯子侄必會幫襯著尋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與王兄喜結連理……”
“國喪才過,喜事恐怕……”
“暫且定親,成親擺宴等自是推至明年。”
“可……”
“上一回不急,現在王兄的年歲又怎能再遲上三年五載,自然越快越好,早些定下早些踏實,如此祖母她老人家也會放心了。王兄覺得如何?”
很多天翻地覆的事情發生其實僅僅需要一剎那,可一剎那究竟有多久呢?
佛家說:一剎那者為一念,二十念為一瞬,二十瞬為一彈指,二十彈指為一羅預,二十羅預為一須臾,一日一晝為三十臾。可我想,一剎那……很短,真的很短,短到忘記呼吸也不會死亡。
高長恭說了一個“好”字,熟悉的聲音彷彿化作一柄鋒利的劍刃戳進心窩。我看不到他,不知他是怎樣的表情,可成親這樣的喜事,換做任何人都該是歡天喜地的。
我攥著拳頭後退了數步,卻不妨撞到一人的臂膀,清冷的寒梅,像是前些天沁園的幽香。
不知是我抓了他的胳膊以防摔倒,還是高孝珩扶住我,總之他的手臂將我託著,託在一個陌生的臂彎裡。他的臉上掛著擔憂:“怎麼了,身子可無妨?”
心底一片荒蕪,疼痛和酸澀在心裡慢慢發酵,幾欲滅頂。我茫然地看著他,不知道臉上該做出何種表情或是能做出何種表情,心境如斯,所有表情都抵不過滿臉的蒼白。
搖了搖頭,輕輕推開他的手:“多謝二殿下關心,沒什麼。”看著他質疑的目光,我想扯出一個笑容,可努力良久也不行,於是索性放棄,“真的沒什麼,我只是冷,凍僵了……”
高孝珩慢慢將手垂在身側,端詳著看我片刻,才道:“畏寒便讓人多添些衣物,多喝些漿酪,飯食中添上肉……鄴城的冬天並不是太難過。”
我沒有精力揣測高孝珩臉上悵然的神色緣何而起,也沒有力氣顧及他的心境,只是衝他點點頭:“我記下了,謝謝。”然後便用了極大的力氣逃離,逃離這個不知名的地方。因為不知道如何面對,所以只能逃避。
之後幾日,刻意留心打聽,我知道誤去的地方是會客之所,而那日來訪的貴客是高殷,剛剛繼位的齊國皇帝。
這位上任後便停歇一切土木金鐵雜作的儒雅小皇帝,小了高長恭幾歲,沒想到他這麼年紀輕輕就抬著太皇太后的幌子來逼婚,讓我原本對他的好感都變得虛淡極了。誠然他非常關心堂兄的婚事,但關心歸關心,越俎代庖地一手包辦就太不厚道了。
可高殷是皇帝,齊國境內無論他想做哪一件事的主,都很是名正言順。不論他手中的權利如何,若他認定不傷大局的事情,自然不會有人反對。這樁皇室貴胄的婚事,再壓著一個輩分最高的太皇太后,應該很難再有變動的。
一想到他馬上就會有妻子了,心裡便會有難掩的失落和煩悶,這是我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情。我想,他若不成親該有多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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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晨起洗臉時,看到銅盆清水中自己還算清秀的臉,雖然不如高長恭精緻,但站在一起也不至太不協調。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