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沒有孫兒?」
「小兒運氣不好,兒媳過世後,一直沒有續娶。我想等我過世,大概也看不到有孫兒了吧。」
衛初晗愣了一下,這樣晚景淒涼?
算算這十年間,這老人一家,就死了兩人,也算悲涼。當然,純粹是天意,與她衛初晗的日日詛咒無關。
她不由想:莫非真是天理昭昭,疏而不漏?那遲到的公正,十年來,沒有衛家人幫衛父拿到。老天終是看不過眼,用天意償還彌補了一切。
害人之人,終將害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這樣想著,衛初晗一時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說話便帶了嘲諷之意,「老人家說自己當年害了人,話裡話外,我似乎聽出十年間,老人家中過得並不好?莫非真是上天的報應嗎?」
洛言扯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說這麼多。她說的這樣過火,萬一打草驚蛇了怎麼辦?
老人卻並沒有質疑衛初晗,只慘澹一笑。他自己也覺得這是報應。必然是報應啊。
「您那位故人就沒有妻子子女之類的,這些年,他們的親人死了,他們也不知道祭拜嗎?」衛初晗很快意識到自己過火了,便強行轉移話題,仍試圖打聽些什麼。
那老獵戶沉默了下,慢慢說道,「我不知道他妻子怎樣了,只知道他有個女兒。當年,他就是帶著他兩個女兒一起來借宿的。我那時太傻,以為他們是惡人,要害我們全家……竟沒有與他們溝通,問清楚,就偷偷下山,引人來害他們。那個人為了保護自己的兩個女兒離開,自己與官兵周旋,胸口重劍。他還掙扎著回去屋子,把藏在那裡的兩個女兒送走。之後又回去死拼……最後,我眼睜睜看著他被火燒死。到死一刻,他也沒有看我一眼。」
「也許他不怪罪我,也許他不屑理我。是啊……與他救女兒之心相比,我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算什麼呢?我永遠也忘不了他其中一個女兒臨走前,看著我的眼神。她的眼睛,那麼黑,那麼亮,那麼冷——從她那一眼,我就知道,她一定會回來找我報仇的。我當著她的面,害死了她父親,她絕不會放過我。」
老獵戶聲音帶了哽咽,天色漸漸暗了,他時不時拿手背擦去面上什麼——
「我等著,一直等著。我還想早早送走家人,不要連累他們。可是我等了又等,當年那個姑娘,始終沒回來。我猜,以她看我的那種眼神,她如果不回來,想是與她父親一樣遇難了吧。每想至此,便覺心痛。我一個山裡老人,也不知道他們一家出了什麼事,怎麼會落到這樣下場。可是那個人被火活活燒死啊——我想,他不是壞人的。就算是壞人,死前為兩個女兒犧牲,他也不會壞到極點的。這麼一個人……我怎麼就鬼迷心竅,引來官兵害他呢?」
衛初晗一聲冷笑,沉默不語。
她知道了她想要知道的,便不再試圖與這個老獵戶周旋。而洛言本來就不和除衛初晗以外的人說話,他也保持著沉默。
只有這個老獵戶,大約十年來,都沒有人聽他說這些。這塊大石頭,被他在心裡整整壓了十年,早成為了一塊心病。如今有兩個來了又會走的旅人聽他說這些,他絮絮叨叨,自悔莫名,顛三倒四,卻是硬生生,把完整的事件說完。
竟也不怕這對旅人防他。
夜裡山間林木寂寂,風吹而起,蕭蕭簌簌。老人的話聲在寂寞山風中,像飄著一樣空落無力。
與說個不停的老獵戶相比,衛初晗和洛言,簡直像兩塊不會說話的石雕一樣,接下來一路,硬是一聲也沒發出。
很快,他們就到了老人家在山中的破屋。自妻子和兒媳相繼過世,兒子又在山下做生意,隔壁屋子就空了出來,平時也不住人。如今洛言二人前來,正好給他們兩人住。老獵戶招呼著這兩位吃了一頓晚飯,到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