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鄴京的名門養大了他,輪流養大了他,」衛初晗道,「陸家名存實亡,自身難保。可它曾是鄴京名門之首,淑妃把孩子送出去,那些曾與陸家交好的名門,冒著滅門之禍,也要保下這個孩子。而我衛家,當年也是與陸家關係密切的。」
難怪……十幾歲的時候,父親會突然帶回來那個少年……
難怪……父親只說是故人之子,卻不肯說是哪個故人……
難怪……父親不讓那個少年多走動,言辭裡有意無意地透出,幾年後便會送少年離開……
「我真是不懂。沒有利益糾葛,衛家何必養這個孩子。」衛初晴冷笑,「衛家又不是欠了陸傢什麼!竟敢這樣與皇家作對,難怪被說謀反,難怪被滅門!」
「你當然不懂。鄴京的名門們已經衰落了,卻誰也不會忘記他們最輝煌的時候。他們坐鎮鄴京,有些家族的歷史,比這個王朝還要久遠。最輝煌的時候,整個朝廷,大半是世家子弟出身,皇帝想頒發指令,層層受阻,得這些世家的利益得到保證,才能談別的。那年月,世家把控朝政,手握私兵,與皇家分庭對抗,互不相讓。那時候,便是公主乘馬車出城門,遇到身份高一些的世家子弟,都要和睦相讓……那是世家聲望最頂級的時候,也是帝王們恨名門,恨得最厲害的時候。有這樣的大家族坐鎮鄴京,大魏的天下,到底誰說的算?所以,數代皇帝,都在不動聲色的,一點點地打壓世家。一代皇帝做不到,就兩代,兩代做不到,就三代……劉氏天下的每代皇帝,政治理念都不一樣,抱負都不同,可只有在打壓世家這方面,他們太有默契。劉氏王朝知道,皇權只能唯一至上,再深的矛盾,與世家的霸權相比,都可以忍耐。正是皇家這種持之以恆的默契,到我們這一代,世家已經很難與皇權相抗衡了。」
「也許有人覺得可惜,也許有人無奈,有人要道一聲,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世家發展的越久,在皇室眼中,越像蛀蟲。腐爛而骯髒,讓皇帝無法放心。可是最開始的世家,坐鎮鄴京,半壁朝廷,也只是為守衛皇室,守護天下而已。世家也許有各種問題……但能存到現在的世家,都是有些不一樣的東西在裡面,比如氣節,比如忠誠,比如尊嚴。當七皇子被送出宮城,陸家被打上謀反的標籤,他們就自覺站成一線,保護這個孩子長大。劉氏皇室太不放心我們了,總覺得世家要是養一個謀逆之子長大,只可能懷著不臣之心。但萬一,我們只是想等到機會合適,重新送這個孩子回去呢?他是皇子,他總該在一切平息後,得到自己的身份。」
衛初晴面無表情地聽著衛初晗說這些,一聲嗤笑從口中溢位。她道,「看來不愧是鄴京長大的名門閨秀。你對名門的感情,可真是深。你怎麼知道他們養大這個孩子,為的只是送這個孩子回去,而不是暗自養兵,等這個孩子長大,或機會合適的時候,擁兵自立,打著『清君側』之名謀反?畢竟皇室與這些名門的關係,也稱不上好。」
衛初晗道,「你說的也有道理。皇家要衛氏滅門,不正是這個原因嗎?而我,也不能保證衛家接管劉洛,只是出於同情,而不是暗自密謀什麼。」她笑一聲,「你這樣說,我簡直覺得衛家滅門,是咎由自取了。」
「那也不一定,」衛初晴俯趴在小案上,垂了眼,神情已經有些恍惚,讓她口齒變得不那麼清晰,「劉氏自視甚高,每代皇帝,除了開朝皇帝,好像都特別重名聲。也許是開國皇帝太過不羈,才讓他的後代們,做個什麼,都講究禮法啊、世人的評價什麼的。劉家皇室一直視世家為眼中釘,可你見過他們什麼時候,不顧一切地殺光所有人,殺得所有名門臣服呢?為了博一個好名聲,這一代代的皇帝,做什麼,越來越講究證據,講究規矩。端看開朝皇帝時傳下的錦衣衛,那時兇名遍天下,令人聞之色變。可你再看看如今的錦衣衛,哪有當年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