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你,小白圭,江南首富,但難道在商場上就真的一次大虧小錯誤的都沒有吃過犯過。是人都會犯錯,才做皇帝不到兩年,可每一天朕都能感到自己在變化,有好的也有壞的,唯一不變的是,是這心。
裝的事越來越多,也就越來越沉,連笑起來都不能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了,這話說起來是真沒趣,可是朕憋著難受,就想找個人傾訴一下,別說,以前最煩那些沒事喜歡拉個人唸叨的人,總覺得這樣的女人情有可原,這樣的男人不夠擔當,可是現在……”
錢不豐細細的聽完李治的話後,並沒有急急的發表鴻篇大論,低下頭認認真真的回憶著,咀嚼著良久才抬頭道:“臣六歲的時候,母親就死了,從小臣是跟著父親過活的,也許是隻有一個親人吧,喜歡喝酒的父親又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所以臣打小就比別人懂得多一點,其實也多不到哪裡,只是多些女兒家那個年紀才學的洗衣做飯縫補漿洗,甚至不怕陛下笑,臣第一筆金還是臣利用做小二的閒暇時間繡花賺來的。
這些事,臣本來打死也不會向任何人提得,要不然臣這小白圭的綽號,怕也要如曾經的金陵第一大商呂沁,喚作‘女白圭’了,所以臣從小對父親的感情就特別複雜。
最初母親還在的時候,覺得父親好了不起,鄰居家那個稱王稱霸經常打的自己哭的大壞蛋,還有他的狗,每次見到父親,就嚇到掉頭亂跑,威風極了。後來母親死了,父親整日裡爛醉如泥,連一隻狗都比他精神,至少狗還能在餓了自己找食,可要是我不喂他,他不醉死也得餓死,那時候覺得父親又廢物的很,連自己被人打了問都不問。
而如陛下弱冠未冠時,想都懶得想,哪怕他已經死了,可每次想到他總覺得有這種人做父親,是臣從小連孤兒也不如的最大原因,就連加冠的時候,都是臣自己為自己加的,以前臣說出去,沒有一個人信過,那時候臣恨啊,那種自己為自己加冠的滋味,真難受。
可人到中年,這感覺也跟湖水一樣,一波三折,昔日痛恨的,再想象也沒有原來那種痛那麼恨,相反若沒有這些苦難,怕還沒有我呢。如今在臣對死去的老父的想法又變了,陛下可知,臣現在是如何作想的?”
李治微微一笑,指了指旁邊的石凳,兩人一起坐下說,此時的錢不豐眼神清涼如水,泛著點有遺憾卻不後悔的溫暖。
李治很想說點高人一等的見解,可想了半天,卻啞然失笑,不知就不知吧,很自然的搖搖頭。
錢不豐也不去裝長輩掉胃口,笑道:“其實也沒甚麼,就是覺得原來連做兒子都看不起的醉鬼父親,背影不知何時就高大起來了,高大到能當得起‘偉大’的兩個字。
他愛自己的妻子愛的一輩子生不生死不死的,為了救自己的兒子,就敢跟路過村子的兵匪玩命,砍死了兩個人,用牙齒咬死了一個。
死的時候還不忘用自己的身體蓋住自己,陛下知道嗎,當時父親滴在臣臉上的血,是溫的,像他的心,可鹹鹹的卻像淚一樣,像臣當時的心。從那個時候臣明白一個道理?”
李治笑道:“說說看。”
錢不豐精神一振,挺直了腰,帶著點前輩教訓後背的口氣,道:“甚麼是男人,能喝酒、敢拼命、愛到死、恨不完,另外——想得開。陛下做到了幾點?”
李治猶豫了一下,苦笑的搖搖頭,“你妹的,這麼說,朕真的那麼娘?喝酒二流,拼命三流,沒那麼大的恨,也不會愛到沒完沒了,就是想得開,你也比我強,這個男人做的實在讓人灰心喪氣啊。”
“是夠垂心喪氣的,所以臣一直都在這條路上努力,喝酒臣是江南商場上最厲害的,拼命臣創業時每天睡覺從不超過兩個時辰,只可惜後面三點臣也無緣。
愛,愛不到死,大多時是沒人值得自己如此愛,恨,也同樣,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