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銀錢從何而來,尹文才一想便知。
他推了推書房木門,門上舊鎖叮噹作響,彷彿在說——我很醜很舊,但我可沒偷懶。
再看不知何時被開啟的木窗,尹文才輕笑出聲,抬袖抹了一把眼角,低聲自語:“下次沈大人再來,得將窗子也上個鎖......”
他行至書桌,小心翼翼地將那幾塊銀子捧在懷中,神情認真地擦了擦。
“可得收好了。”他說。
下次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
柳陽府還是那般熱鬧,與前日相比,街道兩旁又多了不少賣對聯燈籠的小攤。
燈籠是匠人坐在小凳上親手編成的,對聯是留著鬍鬚的老大爺親自提的。
燈籠有些貴,部分百姓捨不得買,所以便宜的大紅對聯成了百姓的最佳選擇,百姓們你擠著我,我靠著你,紛紛“指導”著老大爺題字。
“誒!歪了,歪了!大爺您眼神兒不好使啊?咋還能越寫越歪的?”
“十文錢一幅,你要求還怪多哩!再說老夫不寫了!”
“咋還說不得了?歪了就是歪了呀,您不是自稱柳陽府永寧伯嗎?永寧伯還能將字給寫歪了?”
“你可莫亂說,老夫只是精於模仿伯爺筆跡罷了!”
好一個“精於”!
聽了兩耳朵的沈箏,看著對聯攤上用竹竿支著的橫幅,不禁笑出聲來:“民間仿永寧伯字跡第一人,一幅新春對聯,只需十個銅板帶回家。”
這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啊。
不過十個銅板一副對聯,也確實不貴,畢竟百姓對讀書人和墨寶,都是很寬容、很捨得的。
梁復聽了也笑出聲來,指了指同安縣方向:“這字兒......也不像啊,伯爺他知道嗎?”
那小心眼兒性子,知道了怕是要來掀攤子。
“知道也沒事兒。”沈箏看著熱情無比的百姓,指了指自己鼻子,“莫看伯爺平時對外人神氣不已,其實有人喜歡他的字,他可開心,說不準鼻孔都要露出來。”
梁復定神一想。
還真是......
管是誰“墨寶”,百姓們看得上眼,願意用,便是最好。
......
離府衙越近,梁復心中便越忐忑。
思來想去,他還是放下手中點心,對沈箏說道:“沈大人,依您所說,精鐵對咱們來說至關重要.......可自古以來,駐紮在地方的鹽鐵使都不太好相與。”
說完他又覺得有些不對,換了個說法:“倒也不能說不好相與,而是鐵器太過重要,他無法像本官與餘大人那般信任你,所以依本官覺得,餘大人都不一定能說服他......”
那可是幾百斤精鐵。
就算沈箏名聲在外,可餘正青也說了,那鹽鐵使過於剛正,不見得會買賬。
“倒也能理解。”沈箏笑著說:“他將鐵給下官,若乃下官胡謅或是試驗失敗,責任就得他與下官共擔。”
素不相識非親非故的兩個人,想建立信任必然需要契機。
而眼下契機,則剛好被沈箏握在手中。
“那......”看著沈箏還是滿臉笑意,梁復忍不住問:“那你還樂得出來?”
沈箏樂呵呵晃著腦袋,老神在在:“山人,自有妙計,您老瞧好便是。”
也不知為何,見她這般,梁復心中擔憂頓時煙消雲散。
一回生二回熟,走過還算熟悉的街景,馬車輕輕搖晃後停穩。
府衙到了。
沈箏與梁復並肩走入,衙役眼尖,趕緊迎了上來,欣喜道:“沈大人來了!”
沈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