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裡靜謐無聲,但宮人門卻彷彿聽到了頭頂的隆隆雷音。
宋羨道:“微臣說的是想要蕭興宗未經審訊就開不了口的人,他們生怕弄死蕭興宗會引起眾怒,只能用這樣下作的手段了結,請皇上抓出那些人永絕後患。”
終於一記更大的響雷炸開。
皇帝道:“朕命刑部、大理寺、御史臺一同審案,你還認為不妥?你覺得那些官員都不會審案?”
宋羨沒有驚慌,規規矩矩地躬身:“微臣不敢這樣想。”
皇帝怒道:“那你這是在做什麼?”
換成旁人恐怕要立即跪下請罪,宋羨卻依舊站在那裡:“微臣只是怕不能斬草除根,蕭興宗在北方作惡多年,讓大齊損傷了多少將士,這次在代州……微臣若是晚到片刻,蕭興宗定會讓遼人屠城。”
“忠武將軍為了殺蕭興宗近九年與骨肉分離,到了最後忠武將軍還是抱著與蕭興宗同歸於盡的心思,準備刺殺蕭興宗,若非郡主早些發現忠武將軍的下落,父女兩個只怕沒有了相見之日。”
“蕭興宗叛出大齊這麼多年,總算將他和手下的十三太保拿住,大齊付出了太多,若不能一舉將蕭興宗黨羽全都拿住,著實對不起那些奮勇殺敵的將領,那些死於遼人手中的百姓。”
即便是杜正見到眼前的情形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宋節度使這張嘴與御史、言官相比不遑多讓。
哪怕再有一個火星兒,都會引來滔天大火。
杜正以為宋羨就會到此為止了,哪知道宋羨接著道:“微臣可以不要之前的獎賞,可以不做節度使,但求皇上徹查。”
杜正聽到這話,就知曉完了,皇上的怒氣壓不住了。
“宋羨,”皇帝道,“別以為立了軍功,朕就拿你無可奈何,你眼中若是有君父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杜正再也看不下去,忙幾步上前到了宋羨跟前:“我說宋節度使,皇上對您素來愛護,換成旁人早被拖出去了,您怎麼敢這樣……再說審案之事您也不懂,快別妄言,天家自有思量……”
杜正許久沒有為旁人解難了,眼前這個局面無論是宋羨還是皇上,至少不能鬧得一發不可收拾。
宋羨罪不至死,皇上眾怒之下更不能誅殺功臣。
宋羨卻道:“臣自知不該,但若能換來大齊的安定,少些奸邪之輩興風作浪,臣只得冒犯天顏,冒死進諫。”
說完這話宋羨撩開官袍跪在大殿之上。
“好,”皇帝盯著宋羨,若是他手裡有劍,只想斬下宋羨的頭顱,“好個冒死進諫,朕在位多年,沒見過‘死諫’這般容易。”
“來人……”皇帝喊了一聲。
杜正嚇一跳,忙帶著宮人一起跪下來:“天家息怒,宋大人也是一片忠心。”
“宋節度使要做‘死諫’之臣,朕自然要成全他,”皇帝的聲音迴盪在大殿上,“但本朝死諫之臣,首先要在宮門口被杖責二十。”
“天家,”杜正道,“宋將軍戰傷未愈,哪裡能受得了這些。”
杜正說完看向宋羨:“宋大人,您可不能這樣,還是求天家收回成命,有什麼事可以緩緩說。”
“二十棍,臣受得,”宋羨道,“臣冒犯天子,直言死諫,理應如此。”
“好,”皇帝氣得眼睛發紅,“將宋節度使帶出去。”
皇帝下令,殿前司的人立即走入大殿中,宋羨自然不用旁人動手,他起身向皇帝行禮,一步步退出大殿。
好,很好,皇帝咬住牙,敢這樣辱罵他,二十棍哪裡能讓他消氣,他恨不得直接打死了宋羨。
“皇上,”杜正道,“您……”
杜正話沒說完,皇帝冷笑道:“怎麼,連你也要來教訓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