庠官運亨通,仕至宰輔,其實,宋庠從政一味慎靜,幾無建樹可言,而宋祁無論在朝在外,每有直言讜論,且多切實之見,如早年間便直言財稅之弊的“三冗”、“三費”論,論河北軍備等,都是發人深省之見,也博得朝中開明之士的讚譽。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宋祁,宋庠卻橫挑鼻子豎挑眼,以兄長之態指手畫腳的指謫他,當年宋庠還是副宰相之時,上元之夜卻拿著周易苦讀,別人呼朋喚友的看花燈猜燈謎,這位老學究看的實在是不能入眼,但是別人他沒權利說,於是跑到宋祁那邊對他發了頓脾氣道:“你看看你,成天花天酒地不務正業,也不好好學,就知道享受,還記得當年我們在州學中苦讀詩書應考吃冷粥充飢的情景麼?你已經忘了貧寒之時了。”
宋祁對這位兄長實在沒辦法,但是聰明如他也會有辦法對付這個腐儒兄長,於是笑著反問道:“哥哥難道不明白當年吃冷粥是為了什麼麼?若是科舉高中之後還是吃冷粥,當年又何必應考呢?”
一句話噎的宋庠拂袖而去。
宋庠是個讀死書的典型,而這種腐儒恰恰為某些人所喜,所以他才能當狀元,才能一度進入權力中心的兩府當了副宰相,可是這人的執政本事實在是平庸,沒有建樹就算了,還老是當絆腳石,趙禎是個比較開明的皇帝,所以親政之後,這個畔腳石便被一腳踹開了。
偏偏此人又從無過錯,怎麼說也是曾經的狀元,要是公開說他沒本事,豈非自己打自己的臉,於是便外放揚州,眼不見為淨;享受中樞俸祿,乾的卻是知府的差事。
就是這樣,揚州在他的治下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三年下來,這個富庶之地居然連個饑荒都熬不住,而且釀出來數顆毒瘤。
面對馮敬堯這樣的刁頑之徒,宋庠感到力不從心,他認為證據一出來,馮敬堯便會立刻伏法認罪,豈不知世界不是書中所說的那麼完美,經歷了揚州的這一切,宋庠也有些自知之明瞭。
宋庠求救般的看著蘇錦,蘇錦也明白讓他審是絕對審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從這馮敬堯口中翹出來,譬如屯糧之處,譬如以往所做的案子,都要他承認,一開場便被他佔了上風,後面還怎麼審?
但是宋庠不開口,蘇錦是不會越俎代庖的,宋庠是知府,審案之事知府有權利,自己卻沒權利,硬是出頭引起宋庠的不滿不說,也會引起眾人的議論,說自己不懂規矩。
蘇錦本是個無視規矩之人,但是幾個月下來,也跟大大小小的官員打了不少交道,官場上的規矩自然也懂了許多,這些事可大可小,引起他人不滿或許看起來不起眼,但是積少成多,一旦爆發出來,這便是上綱上線的罪責之一,蘇錦也時刻提醒自己注意這一點。
“蘇專使……這個……本府有些不適,想去一旁歇息片刻,請專使代勞審訊,不知意下如何?”
宋庠說的極有技巧,我不是沒本事跟他鬥,我只是忽然不舒服,你幫我問,我一邊坐鎮。
蘇錦微微一笑道:“府尊大人日夜操勞,身子可要當心,這些事原該屬官代勞,只可惜提刑也是罪犯,本使審問又於理不合,真是難為。”
“如何於理不合?欽命說的清楚,糧務相關之事便宜處理,此案正是與糧務有關,專使大人莫要推辭了,若非本府身子不適,定不會請專使大人勞頓。”
蘇錦呵呵笑道:“既然如此,本使便代府尊大人詢問了,府尊大人在側指點,本人倒也有些底氣,人來!沏一杯熱茶讓府尊大人暖暖身子。”
蘇錦邁步走向主審的案几,宋庠知機捂著肚子在衙役攙扶下走到偏案出坐下,跟蘇錦掉了座兒,喝著熱茶,吁了口長氣;心道:“早該讓蘇錦去審,本府才懶得跟這些刁頑之徒多費些言語,沒得汙了本府的嘴。”
第四二六章 搏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