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書上畫的月亮形象——黑色輪廓中的白色形象,對這種影象本不應提出任何非議,如果它表示的是上弦這一月相,而不是望或近似望。然而,此時的月相正是望或近似望。隨著月亮與天空的光線反差越來越大,月亮的邊沿越來越清晰,僅在它朝東的邊沿上還有點不規則的地方了。
應該指出,天空的蔚藍色隨後向堇色、淺紫色變化(太陽的光線現已變成紅色),再變成菸灰色、灰白色,而月亮的白色則一步一步變得更加突出,它那中央發光的部分一點點擴張,直至最後覆蓋整個圓盤。月亮一月之內應經歷的各種月相,彷彿都被這輪滿月在升起與降落的幾個小時之內經歷過了,差別在於滿月這種形象始終都能被人們或清楚或隱約地看到。明月之中依然有許多斑塊,而且它們與其它地方的光線反差也越來越明顯。現在已毫無疑問,這些斑塊就像月亮身上的黑記或瘀斑,不能再把它們視為透視天穹背景的孔隙,也不再能把它們視為幻影般的月亮外表上的裂縫。
現在尚不清楚的是,月亮漸漸獲得形狀與光輝(假設它也發光),是因為天空離得遠了,沉入黑暗之中了’呢,還是因為月亮離得近了,把原來散射在四周的光從天空中集聚起來,統統歸入自己那個收集器的圓口之中。
我們在觀察這些變化時不應忘記,地球的這個衛星正向西方、向中天運動。月球是可見宇宙體中最多變的星體。它雖變化多姿,卻最有規律可循:月亮從來不會不出現,我們總能在它的軌道上找到它;即使你在它處於某一位置時離開它,也可在別的地方重新見到它;雖然你記得的只是它在某一時刻的形象,但它的形象在不斷變化,變化的程度可能不一。儘管如此,當你密切注視它時,你卻看不出它在不知不覺地離開你。只有雲彩可以幫助你幻想它在奔跑,幻想它在迅速變化,或者說得確切些,幫助你清楚地看到否則就看不到的東西。
雲彩在奔駛,由灰暗變成|乳白、透明;背景的天空變暗了,夜幕降臨了,星星出現了,月亮也變成一塊光亮的又大又圓的鏡子。誰能在它現在的形象中看出它幾小時前的模樣呢?現在它像一潭閃閃發光的清潭,向四周散發出一圈銀白色的寒光,為夜間行走的人們照亮道路。
毫無疑問,一個冬季的望月之夜來臨了。帕洛馬爾先生現在確信,月亮現在再也不需要他了,於是走進屋內。
一.三.二.眼睛與行星
帕洛馬爾先生聽說,今年整個四月份都可以用肉眼看到三個外行星相“衝”(因此他也可以看到,雖然他近視且帶散光),就是說整個夜晚都可以同時看到它們。他便急急忙忙走上陽臺。
一輪望月把天空照得通亮。火星風風火火地向前邁進,雖然它離明鏡似的月球很近,但白色的月光壓不住它那深黃|色的光輝。它的光輝不同於任何其他星星發出的黃|色光輝,它黃得發紅,在你凝視的瞬間還真能看到它發出紅光呢。
眼睛往下看,在思想上向偏東方向劃一弧線,把軒轅十四與角宿這兩顆星星連線起來(角宿這時幾乎看不見),便可清楚看到土星,它發出的光蒼白;再往下,喏,那便是木星,這是它最亮的時候,光輝黃而透綠。附近其他星星都顯得黯淡,除了位於東方略靠上方的大角星,它閃閃發光彷彿在向這兩顆行星挑戰呢。
為了充分觀察這次三個行星相沖的現象,必須弄個天文望遠鏡。帕洛馬爾先生,也許因為他的名字與那個著名的天文臺的名字相同,在天文學界有些朋友,從他們那裡借得一個一百五十毫米的天文望遠鏡,就是說這個望遠鏡對從事科學研究來說太小,但與他那副眼鏡相比卻有天壤之別。
舉例說吧,用這個望遠鏡看火星,火星就顯得比用肉眼看時更加煩躁不安,彷彿它有許多事情要告訴人們,而人們只能瞭解其中很小一部分,就像聽到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