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難受得直想拿頭撞地。如此病懨懨的躺了七八天,錦州方面始終音訊全無,祖大壽果然像只斷線的紙鳶,一去不回。
初九這日大清早,我終於能從被窩裡爬出來活動手腳了,可還沒等在帳篷裡兜上兩圈,多鐸怒氣衝衝的嚷嚷聲便從帳外一路傳來:“我不明白……我就是想不明白!”他到底什麼東西想不明白我不清楚,但卻清楚這位小爺若是心情不爽起來,首當其衝倒黴的那個人肯定是我。
帳簾掀動,多鐸滿臉忿怒的走了進來,才打了個照面,他微微一愣,果然衝我開火:“滾出去!”我忙低下頭,小心翼翼的繞過他往門口捱過去,才走了兩三步,鼻樑上一痛,我與隨後進帳的多爾袞撞了個正著。
“又想溜哪去?”我故作卑怯的行禮,小聲說:“十五爺有令,讓我滾出去,我不敢不滾!”多爾袞愣了下,忽然放聲大笑,摟著我的肩膀說道:“不打緊!不打緊……十五爺讓你滾出去,十四爺再讓你滾進來就是了!”“哥——”多鐸惱怒的拖長聲音表示不滿,“她分明就是奸細,你為何獨獨袒護於她?把她一刀砍了,眼不見心不煩,省心又省事!”“你哪裡是煩她來著……”多爾袞淡淡的說,“大汗不過就是說了你兩句,又沒怎麼著你,至於發那麼大火嗎?”“我就是想不明白!”砰地聲,多鐸一集重拳砸在支帳篷的樑柱上,砸得帳篷頂上簌簌落下一層灰來,聲勢驚人,“漢人有什麼好?不過是一群奸佞小人,卑賤奴才……大汗抬舉那些漢臣也就罷了,如今倒好,輕信那個狗屁祖大壽,被他三言兩語幾句好話一說就腦袋發昏的把人給放了回去。漢人他媽的全是說話不算數的小人,祖大壽食言而肥,今天居然還有臉遣人送來一封狗屁信,說什麼子侄望加體恤撫養!我呸,真正氣煞人!我就不明白了,殺了那些雜碎小人以儆效尤,振我軍威,有何不可?明明是對方毀約在先,背信棄義,為何大汗還不許殺了他們,竟決意要恩養姓祖的一家子?我不明白!我就是想不明白!”“多鐸!”多爾袞厲喝一聲,制止住弟弟的過激行為,“大汗這麼做自然有大汗的道理!”“他有什麼道理?”多鐸用力掙開哥哥的手臂,憤聲道,“他就一心向著漢人,學漢人的東西,開科舉,還設六部……”“這些東西並不壞!好東西應當接受……”“一味的偏信漢人,最後弄得被祖大壽戲耍,這難道也是好的?”多爾袞眉心擰起,語重心長的說:“你怎麼老是這般容易衝動呢?最沒腦子的那個人是你,絕對不會是八哥。他是什麼人?會沒有事先料到祖大壽的意圖,他心裡其實早就有數了……”“那還眼睜睜的放那小人回去?”“以後咱們打的仗會更多,降服的漢人也會更多……咱們女真人再厲害,人口總是有限的,比不得漢人,所以不能一味的打壓,要學會以漢制漢。大汗之所以對祖大壽這般寬容,何嘗不是做給那些漢人降臣們看的?經此事例,再把紫禁城裡那個不明是非忠奸的崇禎皇帝,與大汗這般的容人大度放在一起作比較,哪個人更具明君氣度,在漢臣心中當可立見分曉。”多鐸聽得目瞪口呆,多爾袞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八哥做事,你還信服不過麼?”多鐸啞然無聲。
“所以,祖大壽的子侄親族一律不能殺!不僅不能殺,咱們還得好好恩養他們,讓那些降服的漢人安下心來。以後再與明對仗,勸降時會有更多的人願意主動臣服,而不再是負隅頑抗……此乃攻心之上策。”我在一旁聽多爾袞分析得頭頭是道,心中倍感寬慰和喜悅。
滿漢一家啊……
我的皇太極……
思緒飄飛,我真想能馬上就見到他,真想撲到他的懷裡,跟他說,想他……
天聰五年十一月十五,大金八旗大軍在拆毀大淩河城後,浩浩蕩蕩撤回瀋陽。
一回到瀋陽,多爾袞便把我直接帶回府邸,明裡是待若上賓,暗裡卻在我所住的暖閣外安插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