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在林夜闌跳下馬車後便不動聲色地將一襲雪白的大氅披上林夜闌的肩。
那人抬起頭來,面容刀削斧刻般冷峻,分明很年輕的一張面容,然而眼裡的滄桑卻似歷盡了人世間的冷暖。太陽穴鼓出稍許,氣勢隱而不發,不動時彷彿與周圍冰冷的氣息融為了一體,細小的雪粒落在其身週一指處便被看不見的氣勁絞得粉碎,顯然也是練家子,並且修為不低。
便是那樣一個一等一的高手,此時也只是恭謹地站在一旁,經過一整天的駕車後,絲毫未顯示出疲態或不滿,靜靜地等待身旁男人進一步的舉措。
林夜闌只是停留了一瞬,便沿著小道向前行去。他雖御著輕功,速度極快,雙腳只是在雪地上輕擦而過,留下的印記被風輕輕拂過便了無蹤影,但仔細看去便可發現他左腳略跛,不知是受了新傷抑或有舊疾。
此時的青蕪已然奔到了小路盡頭,突然燃起在瑩白天地間的烈火讓青蕪生生止住了腳步。
冰蓮簇擁著一團烈火靜靜地盛開在寂靜的雪原。仔細看去,便發現是一座狀若澤芝1的亭臺,用紅玉雕琢而成的蓮花形色兼具,每片蓮瓣上細細地紋著烈火,烈火之下是一個個掙扎的人形,人形姿態各不相同,卻無一例外大張著嘴,面容扭曲,滿臉恐懼與痛苦,似是在向著她無聲地求救吶喊。
待得看清楚蓮瓣上所紋的圖形,青蕪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這些扭曲的人形讓青蕪想起了古籍上記載的三種地獄:“大叫喚地獄,四方上下皆為熾燃鐵屋,其中眾生睜大凸怖之眼,強忍劇苦驚號狂奔,但十方毫無出路,因絕望痛苦而慘厲哀叫;焦熱地獄,其中眾生不僅被烤炙燃燒刺貫割截,且被獄卒用熾熱鐵水烊銅灌口,順次燒融喉舌內臟後溶液混著血肉從九門流出,又被三叉戟從肛門縱貫身體刺穿頭頂雙肩,之後又往傷口中倒入熾紅溶液,慘不忍睹;阿鼻地獄,在高廣二萬由旬的鐵屋裡猛火常劫不息,無數巨大銅鍋中充滿沸騰的鐵水熔銅,四方都有猛火燃燒,其中眾生被煎熬燒煮翻騰攪拌。此中眾生由內而外皮肉骨血處處與熔漿熾火混為一體,其劇苦剎那不停直至劫盡,故名無間。”
到底是未見過世面的小女孩,看見這有如地獄的情景,心裡的退意越來越強烈。尤其是看到一絲青煙兀地從蓮心處冒將出來時,青蕪嚇得幾乎要轉身奪路而逃。
然而,身後的林夜闌已經帶著那個沉默的侍從趕了過來。看到青蕪蒼白的臉以及蓮心處冒出的煙霧,林夜闌大概猜出發生了什麼,與身旁的侍從對視了一眼,彼此眼裡居然有些許無奈。
隨即,也不招呼青蕪,林夜闌徑自走向了那朵巨大的紅蓮,他身後的男人也緊緊地跟隨上去。青蕪回頭看了眼空曠寂靜的荒原,那匹拉他們來的馬兒由於距離遠的緣故已然看不到了,只有風呼嘯而過,發出的聲音細聽之下��說孟袷槍碸蕖�
跟上那兩個還有些人氣兒的男人,總比一個人留在這唯有寒冰冷風的荒原上要安心些吧。青蕪跺了跺腳,做出了決定,終是向著那兩個快被花海淹沒的男人追了過去。
所幸林夜闌帶著逐水走得不緊不慢,青蕪終是追到了他們。
很久以後,想起那天的那一幕,青蕪的心裡都會泛起一些痠軟。倘若那天她沒有去追他們,他與她只是錯身而過。他走向他的江湖,繼續過他快意恩仇的生活,而她返回原處,乘著馬車離開,返回俗世裡,嫁一個普通男子,每日做些繁複卻是每個普通婦人該做的事,百年後子孫繞膝,是不是會更幸福些?
然而,那時的青蕪只是仗著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如同一隻飛蛾,向著那朵盛開的紅蓮飛撲了上去,焚盡了一生也未曾悔過。
注1澤芝:蓮花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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