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另外的快樂、幸福對他們來說就不存在了呢?在結束了在山西的調查、浙江調查未開始時,李銀河給《二十一世紀》雜誌寫過一篇文章,討論了這個問題,在此不能詳加引述,以免文章太冗長。簡單來說,結論是這樣的:不管怎麼說,自己覺得好和別人說你好畢竟是兩回事,不是一回事。村落中人把後者看得極重,實在是出於不得已。最重要的是,不能認為,對他們來說前一個問題就不存在了。以此為據,村落文化的實質就容易把握了。
李銀河把村落文化看作一種消極力量,是因為這種文化中人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眼前這個自然村裡,把寶貴的財力全用在了婚喪嫁娶這樣一些事上,生活的意義變成了博取村裡人的嫉妒、喝彩,缺少改善生活的動力。這個文化裡,人際關係的分量太大,把個人擠沒了。別人也許會反對她的觀點——他會說重視人際關係,正是我們的好處呢。在這方面,恐怕我要同意李銀河的意見,因為中國的村落文化和低質量的生活聯絡在一起,放棄村落文化到城市裡生活正是千百萬農民的夢想——所以它是那種你不喜歡、又不得不接受的東西。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就不能給它唱讚歌了。
李銀河的《生育與中國村落文化》(2)
李銀河的研究工作是樸素的。作為學者,她不是氣勢恢弘、辭藻華麗的那一種,也不是學富五車、旁徵博引的那一種。她追求的是事事清楚、事事明白,哪怕這種明白會被人看成淺薄也罷。從表面上來看,研究工作有很多內容,比方說,題目有沒有人重視啦,一年發了多少論文啦,寫了多少學術專著啦,但是這些在她看來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有所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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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育與中國村落文化》,李銀河著,1993年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
關於同性戀問題(1)
從1989年開始,我們做了一個對中國男同性戀的研究,幾經波折,終於得到了對於一個研究者來說圓滿的結果——發表了研究報告,並且寫了一本書,叫做《他們的世界》。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看,這本書有一些顯著的缺點,也有一些顯著的優點。優點在於首次發現了在中國大陸也存在著廣泛的男同性戀人群體,並且存在著一種同性戀文化——我們說的文化是文化人類學意義上的,指一個群體內全體成員共有的資訊,具體來說,指關於同性戀活動場所、相互辨認的方式、綽號、圈子內的規範等知識。我們對這種文化做了比較細緻的調查,描述了其內容。這是一種科學上的發現。
這本書的缺點在於沒有按統計學的要求來抽樣,故而所得的結果不能做定量的推論。我們的調查物件都是性格外向的勇敢分子,他們只是全部同性戀者中的一部分,其他人的情形是他們轉述的,所以由此得到的結論可能會多少有些偏差。
一些人帶有固定的同性戀傾向,不管他知不知道有同性戀這件事,或者是否經歷過同性戀行為,這種傾向始終存在。因為有了這種傾向,一旦他開始同性戀行為,就不能或者很難矯正過來。而沒有這種傾向的人,可能會在青少年時期涉及同性戀活動,等到成年以後,卻會發生變化,憎惡這種活動。現在看來,這種傾向很可能是遺傳的,或者說是先天的。但也有可能是在童年養成的——我們發現它和初次性經歷有很大關係。一件有趣的事是,世界各地的人,不論其種族、文化、宗教,都有一定比例的人帶有這種傾向。我們說的同性戀者,就是指這樣的人。現有的資料說明,終身的絕對男同性戀者佔男性人口的1%到10%,我們的研究證實了這種說法。僅從我們發現同性戀人群的規模來看,肯定超過了男性人口的1%,但是到底有多少,卻無法確知。假如你有個孩子慣用左手,你可以禁止他用左手寫字、用左手拿筷子,但是他的左手畢竟是較靈活的手。這種情形和同性戀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