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在這裡?”他略有不快。
“聽說陛下很喜歡此處風景。每日處理完國家大事便在此修身養性。”祖渠玉揚唇璨笑,“原來竟是真的呢。”
“是啊。”拓拔燾淡淡道,“道長學識淵博,著作豐富,與他談論每每定有收穫。”
“是這樣啊。”祖渠玉單手扶枝側過肩來似笑非笑,“原來那個賊道士除了偷看別人洗澡,還相當有見識。”
“如今他是我朝天師。言語間還請公主尊重一二。”
“他是你朝天師,我是什麼。”祖渠玉哼笑一聲,“我這皇后難不成還輸給一個道士?”
拓拔燾冷冷地看她一眼,“公主,你我之間本無情分,一切原是交易。你勸你父王助我,我給你皇后之尊。大家既然各取所需,就不要節外生枝。”
“你現在當然這樣說了……”祖渠玉陰森森道,“當年若不是我涼國做你的後援,你怎能在複雜的北魏宮廷活到成年。”
拓拔燾不快地截斷她:“佛狸做事向來知道感恩,也請公主自己懂得分寸。”他徑自推開公主的擋路,進入特意用籬笆圍起的竹林。
每走一步,既是輕盈也是沉重。就像他每次見到林飛的心情,既是期待又是惶恐。他忘不了當林飛醒來望著他露出天真的笑容,卻微笑著問“你是誰”時,一瞬間好像沉入萬丈深淵般的孤苦。雖然這一年來,幾乎日日陪伴在她左右,卻連半點恢復的跡象也沒有。
被自己所信賴、所依託的人,如此徹徹底底不留一絲痕跡地抹去了。就像是被拋棄了一百次一樣地撕心裂肺,卻只能認定這大概是一種報應。
他得到天下,卻失去了林飛。
雖然她一直就在他身邊,雖然寇謙之安慰他說林飛這種情況是受到突發性刺激,說不定哪天打個雷便又自己恢復了也不一定。但他沒有自信,他期望她快點恢復,又但願她永遠都不要想起。
因為比失去林飛更可怕的,更讓他無法承受的是被林飛所憎恨。
想要得到的,從來都是林飛的愛情。
所喜歡的,一直都是與北魏宮廷的陰霾截然相反,笑起來有如冰雪初融嵌入絲縷陽光的率真女子。
渴望得到某人的愛,而去用力地想愛某個人。
一邊說著:我喜歡你。一邊卻做出不利於對方的事。不是因為愛得不夠,而是這愛太過自私。
有時他想,他一定被林飛看穿了吧。所以到了最後那一刻,那個女孩望向他的目光裡第一次有了複雜難解的怨尤。
從那一秒開始,她就再也不是能任他猜到心事的林飛了。
寂寞地望向竹林盡頭寂靜的殿堂。
模仿著林飛生長環境搭建的小屋前,女子披著烏黑的直髮,赤腳坐在屋前的階梯上。
“飛兒。”壓抑著內心的酸楚,他叫她的名字。
骨碌碌的大眼轉來,翹翹的睫毛倏地掀起,圓圓的臉上露出一抹呆呆的笑,“你是誰?”
又是這樣,拓拔燾苦笑。走近前去,他彎下腰,讓視線與她持平,“我是佛狸呀。”
“佛狸是誰?”
“是會來陪飛兒玩,送糖果給飛兒吃,永遠都要和飛兒在一起的人。”他柔聲地一字一句說給她聽。
林飛卻只是笑嘻嘻地伸出手,打上他的腦門,“騙人!師父說了,平白拿糖果給小孩子吃的都是壞人!”
拓拔燾只能苦笑,視線下垂,見到踩在階上像年糕一樣白白的腳踝。
“又不穿鞋。”他按住她的腿,“入秋了,會著涼。”
“不要!不要!”林飛鬧脾氣地把腳藏在裙子裡面,“穿鞋好麻煩的。飛兒不要穿!”
“好、好,不穿就不穿。”他怕她跑掉,連忙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