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力也多要一支,還要了一杯白葡萄酒、一杯果汁。
葉鶯第一次自己買出國的機票,被價格嚇了一跳——全部的積蓄都取出來也只夠買半張單程票。
而她也只有一個人可以求助。當她撥通王帥電話的時候,不等他結束通話,就說:“我被辭退了,什麼都沒了,給我錢。”
她能感到電話那邊的他有些變色,也有些受傷——似乎認定了她是個只認錢的女人,這也間接否定了他對於她的魅力,這對於王帥來說是致命的打擊。
她又說:“這是你欠我的,我要錢。”
這話在即將崩壞的東西上又重重地擊打了一次,以便讓它全盤毀壞。這粉碎了的廢墟是他們之間存在過的一點點溫存,也是她僅存的尊嚴所安放的廟宇。
王帥並不是個小氣的男人,他說:“多少錢?賬號給我。”
葉鶯把錢數和賬號報給他。他重複了一遍,就掛上了電話。一個小時之後,就把她需要的錢匯了過去,發來簡訊:“錢已匯,請查收。帥哥感慨:真心不如紅鈔票,感情只是性需要。”
她知道,發完這個簡訊,他就永久地刪除了這個號碼,從此之後,她在他心裡就是死人。
這樣也好,葉鶯想。難道還一直待在那個出租屋,等他避過了老婆的監視再去和她幽會不成?哪怕她並沒有在等著他,王帥大概也會和人吹噓:“有個女的一直痴心不改地等著我,哥們兒牛逼吧。”她知道,那個城市待不下去了。
她沒有親人,沒有後代,沒有朋友,沒有一個能夠收留她的地方。生活中的一切,一樣一樣地離開了她。最先離開她的是母親,然後是前途,再然後是父親、婚姻、工作、情人。最後連她妥協後龜縮的殼都要拿去。
如同她少女時期經常做的夢,發現自己赤身裸體地站在舞臺上,臺下全是人,所有眼睛都看著她。
葉鶯想:這是老天在罰我。
空姐來收走了空杯子和餐盒,問她要咖啡還是紅茶。葉鶯要了咖啡,擺擺手拒絕了奶精和砂糖,褐色的液體因為飛機的微微顫動而泛起了漣漪。
她第一次喝黑咖啡是隨劇團出國演出時,也是在飛機上。其他團員都被苦得齜牙咧嘴,只有葉鶯覺出了香。“能吃多少苦,就能享多少福。”領導當時說。
於是,喝咖啡的習慣保持到了婚後。她的前夫喝不慣,曾經溫和地申請能不能換成豆漿或者茶,結果被葉鶯嘲笑:“這麼土,虧你還是個英文老師。”
前夫是一個放在二十年前葉鶯根本不會考慮的男人,她年輕時候的追求者每一個都比他英俊而優秀。然而,當她因為永遠無法還清的債務,以及越來越惡劣的演出環境而接近精神崩潰時,她的前夫恰好出現在了眼前。
回憶中,前夫的相貌已經很模糊了。大概因為那是一個害羞的男人,總是低著頭,露出微禿的V形髮際線。
他是當地高中的英文老師,少年時候也給葉鶯寫過愛慕的情書,被青年劇團的清潔工隨意扔在一個裝滿了信的麻袋裡,從來沒有被開啟過。後來他被親戚拖去相親,發現眼前的人是自己年少時候魂牽夢縈的偶像,他相信這是命運的禮物,不計一切代價地與她結了婚。
或許是出於本性,或許是出於對葉鶯近乎恐懼的崇拜,他在婚姻生活中過得異常小心,每次上完廁所後都會小心翼翼地把蹲坑的內壁和踏板擦得乾乾淨淨,再噴上芳香劑,廁紙也像賓館那樣折出一個三角。每次出廁所被葉鶯看見,他都會尷尬得臉色發白,原本就蒼白的臉更沒有血色。
他的小心翼翼和動輒自責的性格,反而增加了她的惡作劇心態。前夫為了改善葉鶯的生活,把她也爭取到同一所高中當音樂老師。每當兩人一起上班的時候,葉鶯總會穿得格外鮮豔,來襯托他的土氣。她會當著他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