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蘭張著眼睛,好奇地問:“巧克力?”
寧一刀道:“是的,巧克力,看起來黑黑的,當到嘴裡就溶化了,甜滋滋的,好吃極了。”
蘭蘭嚮往地想了想,拍板決定道:“那就把糖換成巧克力,小孩子一定喜歡吃。”
寧一刀心想,你自己就是個小孩子啊,道:“明天我帶塊巧克力給你嚐嚐。”蘭蘭希冀地閃亮著眼睛,“真的?”寧一刀笑道:“當然是真的。”伸手到嘴邊做出捏嗩吶的姿勢,嘴裡模仿喜樂的聲音。破廟的上空傳出清越的童聲,在清朗的原野裡飛翔。
第二天,寧一刀藉口學校交課本費,問媽媽要了五元錢,在商場裡買了心裡覺得最昂貴的巧克力,滿懷激動地帶給蘭蘭。一路上,巧克力的甜香刺激著他的胃神經,嘴裡的唾液分泌迅速,他忍不住隔著包裝紙舔了一下,但他終於忍住想品嚐的衝動,心裡幻想著蘭蘭吃巧克力時開心的笑臉,他面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絲微笑,狠狠嚥下口水。
他一步跳上青石階,興奮地大聲宣告道:“蘭蘭,我給你帶巧克力來了!”聲音空空迴盪在破廟裡,屋簷底的蜘蛛網冷冷被風吹破了,淒涼地散亂著殘絲。他意外地沒有聽到蘭蘭的歡呼聲,疑惑地步入,見黑暗裡跪著一個人,不言不語,似尊泥像。寧一刀敏感地察覺到氣氛壓抑,驚異道:“西門,怎麼了?”一邊走了過去,西門行身前鋪著一床爛草蓆,草蓆下隱約遮著一個身子。寧一刀恍然笑道:“蘭蘭,你躲在這裡,以為我找不到嗎。”嬉笑著伸手揭開,全身突然僵硬,像天上突然劈了道驚雷,將他的靈魂徹頭徹尾地震碎了。
蘭蘭的腦殼開了個破洞,腦髓已被掏空了,像個空空的花生殼!她的臉色驚懼,似乎臨遇害前曾經竭力呼救,兩隻曾經明亮清澈的眼眸灰暗無光,像是滾落塵土的髒玻璃。蒼白的小手露在破舊草蓆外,尤其的瘦弱可憐。
西門行緩緩將草蓆重新蓋上,“我出門找吃的,等我回來就發現這個樣子了。”寧一刀手裡的巧克力掉落地上,心彷彿同時掉在地上摔碎了。這個天真善良,遭遇苦難的小女孩至死也沒見過巧克力,更沒有嚐到巧克力的甜美滋味。一剎那,寧一刀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大哭一場,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一時間,眼裡的淚水盈滿了眼眶。
西門行抑制不住滿心刀割似的痛苦,拳頭用力捶打地面,歇斯底里地大吼道:“她本來就已經很可憐了啊,很可憐了啊!”淒涼悲哀的聲音透過破敗的屋瓦,散播在四野天空,悠悠地驚起棲息瘦枝上的昏鴉。“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啊。”西門行抬起頭來,通紅著眼睛,一把抓住寧一刀的衣襟,激動地嘶聲道:“你說,這個世上還有沒有天理,這世上還有沒有正義!”寧一刀回答不上來,為什麼世界上有那麼多不公平,為什麼壞人會逍遙自在,為什麼好人卻遭受磨難?這世界上又有誰能回答?
冷風悽悽,草木含悲,不時聽到重重地抽泣鼻水的聲音,秋蟲不知何時都已靜了,似乎都為慘事默哀。
西門行在廟旁掘了坑,將蘭蘭小心翼翼地葬下,像是生怕驚擾了她的熟睡。寧一刀默默地幫忙,他眼眶、鼻腔裡都是眼淚,不時滴在黑沃的土壤。西門行滿抓了把鬆軟的泥土,從指縫均勻地灑在新堆的墳頭上。“蘭蘭,以後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西門哥哥不能照顧你了,凡事要注意,要小心不懷好意的陌生人。你的仇,西門哥哥一定幫你報,不管他是誰,是什麼妖怪,都逃脫不了!”他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他張著眼睛流淚,樣子相當嚇人,淚水清澈得讓寧一刀想起透明的河流,河流底下是鵝卵石,而淚水下是一顆傷痛的心。西門行咬牙道:“我要把一生的眼淚都流乾,以後不再流淚,再也不流淚!”他堅決的神氣,讓寧一刀深信不疑,相信即使有人用刀頂在他胸膛上,他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