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血液病醫生,如果病人經過異基因造血幹細胞移植後復發,無疑意味著死神即將降臨在這個不幸的人身上。移植後七個月,不幸的事情無情地發生在了王建的身上。
聽到這個訊息,老人的腰一下子佝僂了許多,耳朵也忽然聽不清了,我不得不大聲地將情況講給他聽。聽著聽著,他的眼睛漸漸沒有了光彩;說著說著,我說不下去了。辦公室裡只有我們兩個,一切是那麼靜,他沉浸在他無聲的世界中,一種不可名狀的悲哀襲上我的心頭。傷心的老人,您心裡在想些什麼?假如我當初收下那個不同尋常的紅包,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今天這一幕了?那可是一個父親期望兒子一切順利的祈願哪!
“無論如何也要再救救他。”最後,他囁嚅著說,“還能不能想些別的法子救救他?他哥已經獻過一次細胞,再獻會不會有影響?手心手背都是肉,傷到哪個都於心不忍。”面對這個心力交瘁的父親,我無語,不知該用怎樣的語言來安慰這顆蒼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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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一路走好(2)
科內討論過後,王建又一次進入移植室接受治療,此時的他臉色灰暗,疼痛也不時地困擾著他,原本就有些神經衰弱的他睡眠更差了。就像預料的一樣,一次次的大劑量化療都沒有起效,惡性細胞一點點蠶食著他年輕的生命,也一次次打擊著他父親的心。兩個月的時間,老人的頭髮全白了,重聽的問題也一直沒有解決。他每天每夜就在電梯邊等待,三伏的天氣,兒媳讓他回家,老人家只是搖頭。看到我,他往往會站起來,就像一直在等著我一樣打個招呼,瘦削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即便是要遲到了,我也會停下腳步,和他說一說話,跟他講王建在裡面吃得怎麼樣,睡得怎麼樣。本來病房裡邊不讓移植病人的陪護人員住的,可對這位老人,每個醫護人員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個善良的老人為即將面對的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而備受煎熬,我們所做的這一點點和他所承受的痛苦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從醫學院畢業,工作整整十三年了,我也算是一個“老大夫”了。有人說,醫生當久了,心腸就會比從事其他職業的人要硬,因為見到的生離死別太多,難免有些麻木。我不敢苟同,只能說他們不瞭解醫生,正因為見到的生離死別太多,才更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老年喪子的父親,英年早逝的兒子,願你們來生還做父子,永不分離!
心靈之歌
十五年前的冬天,我在醫學院的學習進入了臨床見習期。剛進入附屬醫院的病房,對一切都感到陌生而好奇。懷著對臨床知識的強烈渴求,我們把除了吃飯、睡覺以外的剩餘時間全部泡在了病房,急於在實際的病人中見證我們在書本中學到的症狀、體徵和診治方法。然而,臨床見習並不順利,對於我們這些怯生生、滿臉稚氣的見習生的問診和查體,病人和家屬們總會表現出不耐煩和不配合。
這一天,我輪轉到了心內科。晚上,我照例早早地來到了病房,先在辦公室檢視住院病歷,瞭解病人的診斷和治療情況。突然,一個病人引起了我的注意,這是一個女病人,22歲,風溼性心臟病,二尖瓣狹窄伴二尖瓣關閉不全,心功能衰竭。二尖瓣狹窄?心尖區隆隆樣舒張期雜音?書本上描述過雜音的性質,老師仔細地講解過,實驗課上也聽過錄音,此刻,我是多麼希望親耳在病人身上聽到這種聲音。然而,她會配合我麼?她是一個年僅22歲的姑娘,需要把聽診器放在她的左胸前壁,而且她的病又是那麼重。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還是來到了她的病床前。她是一個漂亮清秀的女孩,披肩的長髮柔順秀美,一雙明亮的眼睛顧盼有神,面頰紺紅——那是二尖瓣狹窄的病人特有的面容。她說話輕聲細語,但說不了幾句就要停下來喘氣,讓人感到她病得很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