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之後,他還是第一時間把住宅從那個兩室一廳的狹小空間換到了這個獨棟小別墅,甚至還僱了一個菲傭。雖然別墅是租的,地點靠近郊區,裝修也並不豪華,不過對普通人來說,這已經是十分奢侈的生活了。
容遠站在樓下,抬頭看了看,沉默片刻後,才舉步走了進去。
容景在後面邀請金陽和胖貓上去坐坐,金陽搖搖頭說:“你先去吧,我們在這兒等。”言下之意,他料想容遠並不會跟自己的親生父母相處太長的時間。
胖貓本來已經起身,聞言又坐了回去,假裝正經地對容景說:“行了,鏡子你快去吧!我也在這兒等著。”說話的同時,他還擠了擠本來就很小的眼睛,滿臉古怪的神情。
容景這一路上思緒都很亂,也來不及細想,甚至其實兩人的話他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胡亂點了點頭,急忙追上容遠,搶先一步衝上樓梯給他開了門。
鎖釦“咔噠”一聲輕響的同時,容景突然明白,胖貓是在暗示如果容遠談得不如意想要拋下他們直接離開的時候,他坐在車上還可以攔一攔。
容景不由得苦笑,胖貓很講義氣沒錯,就是性子想一出是一出的,總讓人覺得不靠譜。一進門,正在拖地的菲傭先迎上來,用帶著奇怪口音的糖語跟他打招呼,又想給他拿拖鞋換。容景揮手讓她繼續做事,自己蹲下身從鞋櫃抽了兩雙拖鞋出來,幾乎是討好地擺到容遠面前。
菲傭愕然地看著這個平時挺傲氣的小少爺,下巴幾乎落到地上,然後她仔細看了看容遠,似乎終於認出他是誰,拖把“啪”地一聲從手裡掉下去,呆愣愣地看著他,睜圓了眼睛,嘴巴大張著說不出話,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樣。
門廳裡的兩人都沒理他。容遠看了看容景,他們的相貌有六七分相似,但他的臉上,永遠都不可能出現這樣的表情。
容景看到容遠換了鞋,似乎鬆了口氣,手忙腳亂地說:“你想喝點什麼?紅酒?咖啡?茶?我記得櫃子裡還有爸爸上次買的普洱和毛尖……”
“去看她。”容遠打斷他的話說。
“啊?哦。”容景停止在客廳裡團團轉的模樣,忐忑地看了看他面無表情的模樣,說:“陸阿姨在三樓,我帶你上去。”
菲傭不敢說話,容遠也不開口,容景說話的聲音一停止,忽然就感到房間寂靜得可怕,彷彿連灰塵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不規則的腳步聲“嗒嗒嗒”地響起,顯示出主人煩亂的心緒,跟身後那個始終沉穩的人對比起來,更讓他幾乎連路都不會走了。
容遠就走在他身後——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容景就覺得渾身哪兒哪兒都不對勁——胳膊擺動的幅度會不會太大?走路的姿勢是不是特別僵硬?他是不是正在看著我?
想象中被盯著的後腦勺幾乎要燒起來,背上眨眼間就出了一層汗,容景覺得渾身都像是爬了螞蟻一樣的難受,終於他忍不住回頭想要說點兒什麼的時候,卻發現容遠的目光並沒有落在他身上,而是看著二樓一間緊閉的房門。
容景輕輕出了口氣,說不清是放鬆還是失落,他打起精神說:“那是給我媽留的房間,不過她出國旅遊,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
容景不知道昔日在自己的父母和容遠的父母之間發生過什麼事,只知道從他懂事開始,他父母的關係一直是這樣的“相敬如賓”的。要說他們沒有感情,但除了父親容立誠有個初戀以外,他們幾十年的婚姻中在沒有第三個人,連逢場作戲也沒有;但要說有感情,兩人之間卻連關心的話都像是例行公事,他們的距離總是那麼遙遠,從來沒有一個人往前踏出一步。
容家垮了的那段時間裡,是他記憶中父母關係最親密的時候,他們相互扶持不離不棄,幾乎要讓容景以為那層橫亙在兩人中間的無形堅冰終於能夠打破,還為此偷偷高興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