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學識淵博,昔日玩“掩韻”遊戲雖不及源氏,但對公務並不遜色。他妻妾成群,子女過十。兒子身居高位,名聲赫赫,女兒一雙,一為弘徽殿女御,另一人云居雁,乃弘徽殿女御的異母妹,年方十四。其生母出身高貴,乃親王家女兒,與弘徽殿女御之母相比,並不在其下,然此生母攜女兒改嫁一位按察大納言,並與之生得許多子女。右大臣認為女兒寄養於後父家中不妥,便接了她回來,煩祖母太君照料。但或許因雲居雁生母之故,內大臣並未重視於她,雖然她人品外貌絕非尋常,卻更為偏愛弘徽殿女御。
夕霧與雲居雁同於太君膝下成長,二人年紀相仿,兩小無猜。十歲之後,兩人才各居一室。內大臣教訓雲居雁道:“夕霧表弟與你雖為近親,然身為女子,不可對男子過分親近。”分隔之後,夕霧那顆童心時時戀慕雲居雁,每逢觀花賞葉,或一起嬉戲之時,夕霧必與之形影相隨。雲居雁也傾心於夕霧,至今相見,兩人仍純真無邪,了無忌慮。待女、奶妮等竊議道:“如此有何不妥呢?兩人尚小,形影相伴,已非一朝一日。如今將其拆離,教人於心何忍?”雲居雁心扉純靜,天真爛漫。夕霧雖年幼無知,但隱**情,誰能言說:自分開以來,他一直悶悶不樂。於是開始鴻雁傳情。二人書法雖尚稚嫩,然而也初露端倪,將來必定非同凡響。但畢竟心思欠細,不免四處丟落。眾侍女拾得,得知他們暗中思慕,如此稚情,也不忍披示。故而只當視而不見。
且說自慶祝升官的盛宴之後,朝中也少了緊要公務。秋雨淋瀝,閒來無事。一日秋夕,正是“獲上冷風吹”時內大臣去參見太君,並命女兒雲居雁彈琴。太君長於樂器,孫女雲居雁朝夕與共,得其指點。內大臣道:“女子彈奏琵琶,恐傷雅觀,然這聲音卻也悅耳。如今世上,能得名師親授的恐怕為數甚微,屈指可數也不過某親王、某源氏……”他列舉幾人之後,又道:“諸女子中,據說源氏太政大臣養於大堰山鄉的明石姬,技藝超群。她生於琴師世家,傳至其父,歸隱明石浦山鄉。這明石姬琵琶造詣極深,源氏太政常贊之不絕。凡音樂才能,異於其他技藝,需廣眾合奏,潛心磨鍊,方能增進。而明石姬卻一人獨奏,能卓爾超群,委實不凡。”說罷,恭請太君彈奏。太君道:“我手久不拂徵,怕已生硬了。”拂指拭撥,樂音甚美。彈畢道:“那明石姬命真好!聽說人品也不錯。源氏太政大臣一直想要個女兒。她便為他生了一個。大臣又恐此女久居山鄉而致埋沒,將其交與高貴的紫夫人撫養。眾人皆因他行事謹慎而大加稱道呢!”
內大臣說道:“女子若性情柔順,便能得寵。”談及別人時,卻情不自禁想起自家兒女,便接著道:“弘徽殿女御可謂我一手栽培,品貌才學,世無其匹,豈料主後之事敗於梅壺之下,我痛心疾首,直嘆命運之難測。幸而尚有云居雁,我總要想方設法,讓她當上皇后!幾年之後,皇太子行冠禮,我暗自思量,讓雲居雁作太子妃,以了我願。豈知明石姬洪福及天,所生此女,定是雲居雁對手了。此女一旦進宮,恐怕便無人可及呢!”說時嗟嘆不已。太君言道:“此言差甚!你父親生前曾言:“皇后定會出於我家。弘徽殿女御之事,也頗費心機。他若健在,豈會有此等周折之事?”為此,太君對源氏太政大臣不免耿耿於懷。
且說那雲居雁,生得乖巧玲瓏,純真無邪。她彈箏時長髮飄,眉清目秀,溫文爾雅。見父親神情專注於她,竟有幾分難為之情。腦袋微微側偏,更覺美妙絕倫。左手按弦姿態極為別緻,竟如一畫中美人。祖母見之也覺無懈可擊。雲居雁從容自如地彈過一番,便將箏推向一旁。內大臣取過和琴,隨意撩撥,彈出一段流行短調,音調悽婉動人,庭前秋葉紛紛飄落。年長的侍女們涕淚漣漣,在帷屏後靜聽。內大臣開始朗誦“風之力蓋寡……”來。接著說道:“並非琴音哀傷,只因這慘涼晚景感人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