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右近說道:“倘能如此,定報大恩。讓她生活於西京,原本就屈從了她。只因別無他人可託付,便只好寄養於那裡了。”
其時著雷沉沉,一碧萬頃。院內秋草,園黃欲萎。四面蟲聲卿卿,如泣如訴。紅葉滿院,嬌豔悅目。真乃畫中一般。右近環視此境,甚感意外。憶起夕顏於五條所居陋屋,不免有些感傷。林中鴿聲嘈雜,不絕於耳。源氏公子聽了,回想那天和夕顏於某院泊宿時,夕顏聞此鳥聲,臉呈懼色,也實在是可憐。他問右近:“她究竟多大?這個人與眾不同,弱木禁風,故而壽短。”右近答道:“年方十九吧。自我母親——小姐的乳母。撇我而去,小姐之父中將大人見我可憐,遂讓我服侍小姐,自此形影不離,一起長大。如今小姐命赴黃泉,我豈敢苟存於世呢?悔不該當初與她過分親近,倒叫我此刻痛苦不堪。這位柔弱的小姐,就是多年來和我難捨難分的主人。”源氏公子說道:“柔弱,是女子的可愛之處。自以為是,目中無人,才讓人嫌棄呢。我生性優柔,故而對柔弱之人頗有好感。此等女子雖易受男子欺騙,然生性謹慎,善解人意,且推己及人,所以可愛。倘能盡心調教,正是最可愛的品性啊。”右近說道:“公子若愛慕此種品性的女子,小姐自是恰當人選,只可惜過於薄命吧。”說罷掩面失聲痛哭。
天色晦暗,晚風侵衣,源氏公子憂愁滿懷,仰天孤吟:
“閒雲若是屍次化,遙遙幕天亦可親。”右近不能作答,心中暗想:“小姐此時倘若尚在公子身邊……”想至此處,哀思不禁倡鬱於胸。源氏公子又憶起那地方,刺耳的砧聲,亦變得甚為親近,便信口吟道:
“八月九日正長夜,千聲萬聲無了時”詩句。然後寬衣解帶,愁腸鬱結而寢。
且說伊豫介家小君,前往拜謁源氏。但公子已非往昔那般時常讓其託帶情書了,故空蟬又多了份心思,認為公子是在怨恨自己薄情)要與其決斷,正在心中煩悶。這時又聽得公子染病,心中便轉而十分憂慮了。又因即日將隨夫離京赴任於伊豫國,心中更覺孤寂難耐,遂想試試公子,便傳書道:“近聞貴體欠適,心竊牽掛,但難於啟齒。
吾絕吾信君不回,光陰蒞落誰不悲?古詩道:‘此身生意盡’,信哉斯言。”源氏公子忽得空蟬書信,愛不釋手。他於空蟬的舊情哪能忘懷?便回覆道:“慨嘆‘此身生意盡’者,當為何人?浮世如今如蟬蛻,忽接來書命又存。在世間實為奇蹟!”一夜之間,病體痊癒。雖手指顫抖,然信手揮毫,字跡也雋秀如初。空蟬見公子至今戀戀不忘那“蟬殼”便自覺有些負心,然亦實在有趣。生性這般頑皮,常做些意外之舉,卻羞於直接見面。她並非有意做出矜持冷淡之態,惟覺僅有如此,尚能讓公子知其不比愚婦。僅此足矣。
再說另有人名軒端獲,已入嫁藏人少將。源氏公子知此訊息,便想:“真是不出所料。少將倘若看出破綻,不知後果如何。”他揣度少將之心,覺得手心有愧。又突發奇想:不知軒端獲近況如何?於是差小君送信一封。信中附言道:“思君憶君,幾乎欲死。君知我此心否?”附詩句雲:
“一度春風吹泡影,而今何由訴別情?”他將此信系在一很長的獲花枝梢上,有意讓人瞧見。口頭雖囑咐小君“暗中送去”,心下卻想:“若小君大意一些,被藏人少將遇上,定知我為軒端獲舊日情人,或許也會寬恕她吧。”本來此種驕矜心態,最為可惡!小君趁少將不在,才將信轉附。軒端獲看後,雖怨他無情,然蒙其未忘舊情,又不由感慨。便以時間倉促為由,草草書寫兩句,交與小君:
“獲上佳音皆美意,寸心半喜半是憂。”筆法實是不雅,格調也僅一般,偏藉故揮毫文飾。源氏公子想起那晚下棋時分,燭光映照出的面容來。他想:“其時與之對奕的那個女子,實在有一種讓人無法道出的感受。那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