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樹用力將後背抵住牆,雙手撐著地,艱難地抬頭,面向著我。
他的眼中突然出現了奇怪的光芒,眼珠連連轉動,上下打量我,彷彿看見了一個陌生人一樣。
「不認識我了?」我問。
三樹來不及回答,一手撐牆,一手撐地,從坐姿變成了跪姿,向著我深深地拜下來。
我微微一驚,低聲問:「大師,你在做什麼?」
三樹一連磕了十幾個頭,額頭碰地,咚咚有聲。
我單手攙扶他,他卻紋絲不動,彷彿已經粘在地上。
「大師,起來說話。」我大聲說。
三樹誠惶誠恐地抬頭,以一種無比虔誠的語調輕輕回答:「世尊,我身份低微,不敢跟您平起平坐。」
我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知道事情有異,但倉促間並不理解三樹為什麼要這樣說。
「世尊,這裡環境太差,連個座位都沒有,真是慚愧。」三樹說。
我看著他,不敢貿然開口,以免驚嚇到他。
「世尊,自從墜入黑暗,我已經誦經五百次,期待您來拯救。您果然來了,這是信眾的榮耀,感謝師尊。」三樹說。
我知道,如果不是他發生了幻聽幻視,那就肯定是我的外表發生了變化。現在,我不會忙著否定一些事,也不用徑直承認,還是等三樹繼續說下去,把他的心裡話都說完。
「世尊,時至今日,我有一事不解。菩提樹下鬥經之時,同門弟子問我,靈魂與肉體哪個更重要?行善與作惡哪個更重要?艱難活著和死後永生哪個更重要?維護師門和懲惡揚善哪個更重要?當時,我做了最淺顯的回答,所選的答案,是連三歲孩童都知道的。實際上,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思索,問題簡單,但是答案不簡單。我想通了這些問題,我就死而無憾了。世尊,請為我解答?」
鬥經是藏傳佛教修行的一個重要環節,的確如三樹所說,這些問題,表面看來十分簡單,但是細細思索,其答案越是複雜。就拿最後一個來說,維護師門是保全師門的利益,可是,在維護的過程中,首先要分清惡與善,假如維護師門的行動是惡,那麼這種維護還有意義嗎?所以,維護師門和懲惡揚善很多時候是有衝突的,作為修行者,三樹當局者迷。
「善惡在你心裡,維護或者詆毀,也在你心裡,跟著你的心靈指引去做。這是自我的最高境界,也是最正確方法。修行也是人生,並非脫離了人類世界的空中樓閣,用凡人的心理去思考,用智者的手段去提升,這才是你要做的。有些問題,是湍流中的柱子,硬撞上去,必定船毀人亡。這種時候,你就得靈活變通。」我回答。
三樹的狀態異常虛弱,看起來應該支撐不了太久了,但是,他的眼中始終燃燒著火苗,並未向命運屈服。
襁褓中的嬰兒,不再哭泣,也不再打擾我和三樹的談話。
「世尊,如果我此刻死去,是不是可以回到最初?」三樹問。
「未知生,焉知死。」我說。
生命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無論藏傳佛教還是漢傳佛教,都沒有將其研究透徹。恰恰相反,隨著科技進步,人類社會發展增速,對於生命的結構研究越來越細緻。就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生命被無限細分,構成了一個巨大的迷宮,無論是神經元還是dna,都讓所有生物科學家們沉迷其中,每一次細微的發現,都讓他們欣喜若狂。漸漸的,生物學家也迷失了,研究方向混亂,找不到初心。
三樹希望轉世投胎,獲得一個嶄新的自己,這並不容易,
「世尊,我在甘丹寺第三次閉關修行時,已經看到了今日外面那口深井,通向地核深處,人跳下去,直達巖漿火海,最終灰飛煙滅。普通的修行者無法達到虹化的境界,那麼這種離開世界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