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也是人生的歸宿之一,我不敢想未來會怎樣。尤其是知道鏡室深墜東海海底之後,根本想不出何種力量能夠讓它重新浮出水面來。
時間過得很快,我和洪夫人一瓶一瓶喝下去,太陽很快就從東南升到頭頂,又從頭頂滑墜西南。
隨從們累了,大部分臥在松樹下睡去。
人靜了,倦鳥就開始還巢,四周樹蔭深處的鳥叫聲漸漸多起來。
「再等等,嘉利就要到了,就要到了……」洪夫人支撐不住,斜躺在油布上,雙眼迷離,即將睡去。
「好,你先睡一下,等嘉利到了,我就叫你。」我說。
洪夫人嗯了兩聲,平躺下去,閉眼入睡。
覆巢之下,無有完卵。如果因為戰機選擇不對,導致中美兩千名奇術師殞命東海,那就令奇術界元氣大傷,再也沒有復原之日了。
在我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止戰,把難題拖後,等待合適時機,再重啟洪夫人和嘉利的計劃。
要想成就大事,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現在,「三才」全失,能不敗嗎?」
我疲憊地繼續喝酒,硬撐著等待嘉利出現。
山巔之處,忽然傳來一陣歌聲。
我仰首諦聽,歌聲古樸,音律跌宕,根本不是現代音樂,而是紅塵俗世中難得一見的古歌。
「星辰昏暗,天垂東南。精衛填海,飛翔不止。夸父逐日,天機嗜殺。大禹治水,萬川歸海。時不利兮,英雄作鬼。時不待兮,萬國為澤。福兮禍兮,唯我自招。亡魂遷兮,滄海桑田……」
那段歌詞十分晦澀,而聲音則出自於一個極其蒼老、極盡滄桑的老年男人。
我向山巔望,一個褐色的人影在松林中出沒,向這邊快速接近。
從松樹坪登頂有四條路,但那人影沒走任何道路,直線下來,只十分鐘就到了坪上。
那是一個瘦削枯乾的老年僧人,身上穿著褐色僧袍,肩上斜披著朽敗的袈裟,外表極其邋遢。他的頭頂長出了半寸長的頭髮,灰白交雜,遮蓋了戒疤。
僧侶值得尊敬,但他外表如此,真的是有損僧人形象。
「你聽懂了我的歌?」他斜睨著我。
我點頭:「對。」
他冷笑一聲,大喇喇地在油布一角坐下:「說來聽聽?」
我回想那歌詞,謹慎地回答:「人與海洋,從未止戰。海洋的存在,並非人類福音,其中蘊藏的也不僅僅是對人類有益的元素。遠古神人早就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才有精衛填海之說。精衛只是假託形象,代表了抗擊東海肆虐的一切力量。至於大師說的其它幾個遠古典故,我一時間無法產生聯想,只能說這麼多。慚愧,慚愧。」
遠古神話不止是故事,每一個傳說都代表了一種思想意識形態,地域不同,代表的民眾思維模式、善惡觀念就不同,不可一概論之,更不能混淆在一起。
「可以喝酒?」老僧問。
我點頭,他就抄起一瓶紅酒,嘴對嘴一飲而盡。
僧侶戒酒,他喝酒即是破戒,尤其是在千佛山這種佛教聖地。
「可以吃肉?」他又問。
不等我回答,他就抄起一條雞腿,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我沒有大驚小怪,凡是奇人,必有奇行,正因其奇,才有奇能。
吃完雞腿,他在破敗的僧袍上擦拭手指,目光轉向沉睡中的洪夫人。
「我不是來點醒你的,是來點醒她的。」老僧說。
「能聆聽大師教誨,是我的榮幸。」我說。
「不是教誨,所有智慧,都在歌裡。聽得懂就懂了,聽不懂就不懂,沒有其它途徑。你只知道精衛填海是抗暴,卻不知道夸父逐日亦是抗暴。遠古神人輕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