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她左一個皇上又一個皇上地稱呼著允祺,一時微覺詫異,忍不住道:“你倒乖覺地緊,看來允祺當了皇帝,卻很是合你心意呢。”
她面上一紅,忙低聲辯道:“奴婢不過是謹言慎行,兼之對故國帝子的一份敬重之意,天下大事,奴婢哪有資格妄自褒貶。”
我見她忽起羞赧之意,一時也有些微微不解,然而當下情勢繁雜,因此也未多想,只沉思道:“他要作死我自不會去管,我只怕他打著允禎的名頭行此大逆之事,卻平白累了允禎的性命!”我走到榻側緩緩坐下,“哼,他倒是不見外,居然敢來找我共謀此事。”
妝晨道:“奴婢也是深覺可笑,且不說皇上是王妃嫡親的表兄,太后娘娘是王妃的親姨母,老爺可是王妃的親生父親!王妃縱然與四王爺有故人之情,卻難道會為了那早已過去的故人之情而謀逆至親?”
“王爺不會答應他的。”小指尖銳的護甲不經意自身側榻上重重一劃,我輕笑,“邊界十二州郡……哼,他這場如意算盤,終究是要落空了。”
第三十章 珠碎眼前珍(上)
“王妃所言極是。”妝晨亦微笑道,“當初王爺不肯以王妃為由拿下漠楚交界地以南的十二州郡,足見王爺磊落不凡,試問王爺如今又怎會與董致遠之流共謀逆事呢。”
“那倒也未必。對你我來說,董致遠之舉自然是謀逆,可對王爺來說,卻不過是別國的內亂,王爺即便插手漁利,世人也無可厚非。”我支頤道,突然便覺得身子一陣疲累,輕吐了口氣,我軟軟便倚靠了下去。
她忙抽出一塊錦墊塞到我背後,仔細扶我倚好,方道:“王妃這麼說,卻叫奴婢納罕了。既然如此,王妃為何如此氣定神閒,卻似半點也不擔憂呢?”
我輕笑道:“這自然是有由頭的,只是卻也不便多說罷了。”
她見我不欲多說,便也不再多問,瞧我懶怠起身的模樣,依依道:“王妃可乏的厲害麼?奴婢可要吩咐傳膳?”
我點頭道:“去罷。終不成為了我一人,大家都不用膳了?”
她輕笑道:“是。”轉身便去了。
依舊是朔雪寒風的天氣,一日冷過一日,拓跋朔忙於軍務,倒有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營中度過,我知道自上次不歡而散,他與我之間已有了盤錯難解的心結,我雖不安,然而根植在骨中的那份自矜卻如何也不允許我對此多作解釋。
馬上便是除夕了。近半個月來府中上上下下忙成一團,因著節令的緣故,我亦下令齋戒了十日,今日便決意前去城南弘恩寺祈福。
惇兒自從我開始為祈福齋戒,便也堅持陪著我一起齋戒,每日焚香沐浴,只鬧著要我屆時帶他一同前往,我實在拗不過他,亦只得答應了。今日他一早兒地便醒轉了來,用過早膳後便巴巴兒地等著我帶他一同前往弘恩寺,我怕他途中嬉鬧不定,亦吩咐蕙娘一同前行。
因去佛門淨地,自然不宜過於盛裝排場,面上薄薄罩了一層玉簪粉,眼影膏子亦是淺粉色淡淡一抹,未施眉妝,極是淡雅宜人。發卻攏作了高貴卻不張揚的墮馬髻,斜斜插一支日永琴書簪,鬢邊別了幾朵瑤池清供真珠頭鈿,圓潤的耳貝上是兩綹鎏金穿花翡翠絡索。
“這幾日愈發冷寒了,王妃還是穿上氅衣罷?”妝晨將和暖的大毛衣裳挑來揀去,最後選了件藕荷色品月緞繡白蘭飛蝶氅衣捧到我身前依依道。
我微微頷首,順從地將氅衣攏上。繡夜正蹲著身子拉整著我逶迤曳地的鵝黃色湘繡折枝海棠雲形散花裙,仔細繫好腰間淡粉色軟緞腰帶後抬頭道:“王妃,可以出發了。”
弘恩寺坐落於天水城城南,是漠國國主親自下令敕造,並親題弘恩二字,以示皇恩浩蕩。漠國與楚朝接壤,因此漠人多受楚地民俗所影響,天水城便是漠楚兩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