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足有三尺高的臺式鍾,每過一小時,鐘頂的一扇小門就自動開啟,從裡面走出一隻神奇的布穀鳥,時間是幾點它就布穀布穀地叫幾下,每當這時二少爺便會掀開門簾朝著院裡的傭人們學著布穀鳥叫,傭人們從此不看太陽聽他的叫聲便知道現在的幾點了。他就是在這樣一種好奇的經歷中長大的,涅巴甚至擔心,說不清哪一天因為他的好奇會把自己的老婆弄得缺胳膊斷腿的,他對家族的興衰全無興趣;三少爺降央欽批兼有了前面兩位哥哥的優點,在他們兄弟中,呷瑪涅巴最賞識的就是他,但偶然在欽批六歲時的一次夢囈中聽見他說,“我憶起許多許多前世,一世、二世、五千世……我知道我出生在各種時空,知道我每一世的好運和厄運以及每一世的死亡和再生……”從那一刻,涅巴就斷定他遲早是皈依佛門的高僧。
“這次巡視領地最少也得花上兩個月時間,因此在給各地的信函中時間上要一一銜接好。”呷瑪提醒仲衣生根。
“哦呀。”仲衣生根允諾。這時娜雍來告訴說:“老爺有請。”
用完餐,一陣寒暄之後黃格根起身告辭,臨走前又說了一番表示即便耗盡終身心血也要幫助土司成就這番事業的豪言壯語。看見土司很高興的樣子,兩位涅巴也就免禮而入。
雲登對兩位涅巴說:“我今天感覺到渾身沒有力氣,陪我出去走走。”
2 亡命“茶馬”路(1)
臨近黃昏,鄭雲龍沒有過完開齋節就偷偷溜出坐落在永慶巷的清真寺,出來時嘴裡塞滿的粉蒸牛肉顧不及下嚥就沿巷子一路狂奔,腳不粘地的奔跑給慵懶的成都之夜踏出一串驚慌,素來愛小題大做的成都人,拉黃包車的、端著簸箕賣油炸鵪鶉的,以及遊蕩的野狗被這突如其來的“旋風”驚得左右躲閃,有人罵道,“慢點,奔喪是不?”他因急跑而生風的耳邊隱約傳來百年老店店主蘇鴨子的調侃:“這大龜兒子一定是瘋了。”常年在小南街街口擺攤的宋鞋匠幫腔說:“他是絲綢商錢老爺的保鏢。”飛奔的身影從街口快速移向府南河的南門大橋。
約莫十分鐘的狂奔,就在鄭雲龍感到僅靠鼻孔呼吸快要喘不過氣的一瞬間,府南河邊錢府宅院高大陰森的輪廓搖晃著出現在他眼前,他對自己說:“真主保佑,活到現在就為了這一口牛肉,丟人啊!”他的鼻孔像累壞的牲口呼哧呼哧地噴出粗氣,伴隨著劇烈跳動的心,如果不是全憑大鼻孔擴充套件開來的呼吸,只差半粒米的間隙滿嘴的牛肉就噴將出來,他下意識地捂住嘴。在鼻翼急促的扇動中定定神,裝出一副沒事的模樣從側門溜進了錢三貴的大宅院,劇烈的心跳和滿頭大汗內外呼應著。隱約辨出相好的黑影在廳堂門口的石梯上朝他揮手,他立刻明白錢老爺不出門聽戲了。“這下沒事了,”他閉目朝天從鼻孔裡痛快地撥出一口長氣,用手指摳下塞在牙縫裡的最後一根嚼不爛的牛板筋,將其囫圇吞棗地吞入肚中,“舒服!”粉蒸肉麻辣鮮香的口感還留在舌苔中。作為錢老闆的保鏢,他身材高大、體格健壯,並練得一手的拳腳功夫,這些年來成都方圓數百里都留下了他尾隨東家的腳板印。
鄭雲龍的相好李玉珍是錢府的女傭,前年因父親還不起錢家的債務,將她抵押三年給錢家當傭人。他們相愛是玉珍到錢府的第二年的春天,那是萬物復甦的季節,催春的和風提醒人們又到了下種的季節,就連新上任的四川總督錫大人也讚歎成都是“一潑水就長草”的沃土,還意味深長地對身邊的貼身隨從說:“成都太適合繁殖了。”說這話時,他身後“夜來香”窯樓上高掛的紅燈籠都能領會男人詭秘而稱心的滿足,成都的“春風”吹散了他上任翻越秦嶺時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