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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左傳·宣公十五年》(晉景公六年,前594。《左傳》以魯國君年號紀年,以下只括注公元):“晉侯使趙同獻狄俘於周,不敬。”

《左傳·成公四年》(前587):“晉趙嬰(即趙嬰齊)通於趙莊姬(即趙朔妻)。”

《左傳·成公五年》(前586):“五年春,原(趙同,原為其食邑)屏(趙括,屏為其食邑)放諸齊。嬰曰:‘我在,故欒氏不作。我亡,吾二昆其憂哉!’”此與上條聯接,因跨年度而分身為二。是說趙嬰齊因通姦罪被兩位哥哥流放到齊國,臨行前發出口頭警告。欒氏,指欒書一門,為當時晉國另一支顯赫的卿族。

在《史記·晉世家》中也不乏其例:

(景公)十二年(前588)冬,……晉始作六軍,韓厥、鞏朔、趙穿、荀騅、趙括、趙旃(趙穿之子)皆為卿。

“始作六軍”是僭用天子編制,因為當年齊國建議景公稱王。“王師”中新增的指揮官趙氏子弟就佔了一半(或說趙穿為韓穿之誤),滅門之說何從談起。

十七年(前583),誅趙同、趙括,族滅之。韓厥曰:“趙衰、趙盾之功豈可忘乎?奈何絕祀!”乃復令趙庶子武為趙後,復與之邑。

終於泰極否至,趙氏遭到了厄運。司馬遷在這裡將“下宮之變”足足推遲了十四年,卻極為正確,因為他符合經傳的說法。《春秋》魯成公八年(前583)《經》:“晉殺其大夫趙同、趙括。”《左傳》:“晉趙莊姬為趙嬰之亡故,譖之於晉侯,曰:‘原、屏將為亂。’欒(欒書)、郤(郤錡)為徵(作證)。六月,晉討趙同、趙括。(趙)武從姬氏(趙莊姬)畜於公宮。”

至於“趙氏孤兒”趙武,《左傳·襄公三十一年》(前542)中也提供了一條線索。“穆叔曰:‘趙孟(即趙武)將死矣!其語偷,不似民主。且年未盈五十,而諄諄焉如八九十者,弗能久矣。’”穆叔即魯國大夫叔孫豹,前一年參加各國救濟宋國受災的“澶淵之盟”,在那裡見到趙武嘮嘮叨叨,語言淺薄,沒有主臣的風度,於是回國後發表瞭如上的感想。春秋時盟會按出席者年齒排定座序,所以穆叔確知趙武的年齡。“未盈五十”,杜預注“蓋四十七八”,照此扣除虛歲,則趙武當出生於公元前590或589年,“下宮之變”時已七、八歲,符合《晉世家》“從姬氏畜於公宮”的說法。《國語·晉語》“昔先主文子(趙武諡文子)少釁於難,從姬氏於公宮”的記載,也是一條旁證。

由此可見,《趙世家》與《晉世家》的內容出入巨大,幾如出於二人之筆。前人很早就對此大惑不解,如毛奇齡就斷言《晉世家》為司馬遷父親司馬談所作,“凡《史記》中其說多有矛盾處,皆談創而遷改之也”(《經問》)。這是沒有根據的。眾所周知,春秋各國都設專門史官,史官以護持國史為生命要職。儘管秦始皇收焚天下圖書,但暴力終非萬能,“如何十二金人外,猶有人間鐵未銷”,老百姓連武器都敢抗命不交,遑論書籍。司馬遷撰寫《史記》,“據《左氏》、《國語》,採《世本》、《戰國策》、《楚漢春秋》接其後事”(《漢書·司馬遷傳》),“《世本》”就是趙國史官的作品。太史公也完全有可能見過趙國其他的國史或野記。而其中的“趙氏孤兒”故事,有聲有色,令他不忍割愛。故事在整篇《趙世家》中佔了絕大篇幅,頗顯突兀,支援了迻錄舊記的可能。東漢鄭玄注《禮記》,和他先前注《尚書》、《周易》說法全然不同,趙翼以為是“興會”(寫作心理)所致。“興會”可以解釋司馬遷置扞格於不顧的原因。或許他也知道,傳說可以變為歷史,尤其是帥氣的那種。

導讀(4)

現在讓我們嘗試接近真相,作為閱讀“趙氏孤兒”故事之前必要的知識儲備。連篇累牘的引文考證想必已讓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