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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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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2)

本書的編者也對我的選答不滿,我只能向他們打種種比方。比方說,歷史同傳說本來就是一對孿生子,後者長相還更帥氣,弟弟成功地進入書本,取得哥哥的身份證,叫他一聲“史先生”本來也未始不可。只是既然加上“信”字的考核標準,就不得不細細打量,力求驗明正身了。又比方說,歷史很像是一座古堡,人們進了空曠幽寂的大廳,總覺得還不滿足,希望壁爐的火焰重新燃起,盛裝的伯爵夫人還能從臥室中姍姍走出。導演陳某某先生、電視製片人張某某先生、風景區董事長楊某某先生,無不充分注意到觀光者的這種心理訴求。我們不湊熱鬧,只是把房間裡找到的畫像掛回牆上,告訴人們:伯爵夫人的某幅肖像可能是贗品……大家其實在做著同樣的工作。不過是希望留住來客在城堡裡多走幾個來回而已。

趙氏孤兒的故事,最早見於《史記·趙世家》:晉景公三年(前597),大夫屠岸賈以清算已故趙盾弒君之罪為藉口,“與諸將攻趙氏於下宮,殺趙朔(趙盾子)、趙同、趙括、趙嬰齊(均為趙盾異母兄弟),皆滅其族。趙朔妻成公姊,有遺腹,走公宮匿”,這生下的男孩便是趙氏孤兒。屠岸賈聽到風聲,入宮搜尋,大有斬草除根之意。趙朔的門客公孫杵臼與友人程嬰見情勢危急,設法搞到一名嬰兒穿上華麗衣服藏入山中,然後由程嬰故意出首告密,領屠岸賈殺了杵臼、嬰孩,以這種李代桃僵的縝密部署,保全了趙氏孤兒——趙武。十五年後晉景公得了重病,大夫韓厥說是趙氏冤魂作祟的緣故,並說出了趙氏孤兒的下落。景公從深山中召回了程嬰、趙武,讓他們攻滅了屠岸賈一族,重新恢復了趙武的爵位。程嬰志向已遂,自殺以謝公孫杵臼,趙武為兩人“齊衰三年,為之祭邑,春秋祠之,世世勿絕”。

《趙世家》的記載情節曲折,文字精彩,被收入中學課本,本書中也有附錄,故不在此贅錄。白紙黑字,為辯論的正方提供了顯證。不幸的是將它同更早的《春秋左傳》、《國語》,甚至同司馬遷本人記載晉國正史的《史記·晉世家》對讀,便會發現多處疑問和破綻。

從最小的地方看起,“趙朔妻成公姊”,是說趙朔的夫人(史稱趙莊姬,“莊”為趙朔諡號)是晉景公父親晉成公的姐姐。這不像是筆誤,因為《趙世家》此前便有“晉景公之三年……朔娶晉成公姊為夫人”的明載。成公為文公之子,莊姬則為文公之女。上文提到,晉文公曾把女兒趙姬嫁給了趙朔的祖父趙衰。祖孫分娶同一輩分的姊妹,實在匪夷所思,不合情理。文公卒於前628年,即使末年得女,莊姬照此推算至少也已三十多歲,在女子“十五適人”的春秋時代,居然宮中會留下如此一名“剩女”,是絕無這種可能的。

按照漢儒賈逵的修正,“成公姊”當作“成公女”,降了一輩,那麼莊姬該是景公的姐妹。新婚燕爾,晉景公便忍心違背父親的選擇,讓自己的姐妹當寡婦,絕後代,也實在有違常情。《趙世家》文中將景公寫成不知情的局外人,把事件責任全盤推在屠岸賈身上,說他是“不請而擅”,並介紹其背景,“屠岸賈者,始有寵於靈公,及至於景公而賈為司寇”。司寇負責民間的治安管理,攻打趙氏的“下宮”(《史記·晉世家》:“成公元年,賜趙氏公族。”故居邸稱“宮”)已是越權,更何況還去搜尋莊姬所匿的“公宮”,那可是景公的住所!更不可思議的是,如此一位炙手可熱,據說從靈公至景公三朝得寵的權臣,翻遍《史記·晉世家》,竟然如蒸發一般,不見片言隻字,自然我們也找不到程嬰、公孫杵臼及爭奪“趙氏孤兒”的任何記載。

導讀(3)

再看“晉景公三年”的時間。《趙世家》斷為當年趙氏遭“盡滅其族”,然而亡魂們卻在此後屢屢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