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髮眉眼處都還不住往下滾著水珠,想必那水也是冰冷刺骨的。顧不得邊上一干人的眾目睽睽,握住了他手,果然是冰涼一片。有些心痛,也不管他方才那話,只低聲埋怨道:“你既是不識水性,何苦還要逞能下水?我見那潮水急湧的,萬一……”說了一半,卻是沒有說下去了。
楊煥心中只覺一甜,方才那臉色哪裡還擺得住,急忙道:“我見那人在水裡連樁子都扶不牢,哪裡還打得下去。心中一急,沒想那許多,也就跳了下去。這不好好上來了嗎?”
許適容嗯了一聲,覺著一股寒風又是吹來,急忙道:“快些回去把溼衣服都脫了去,這般冷的天,莫要凍壞了。”
她說完,身後木縣丞立時道:“如今險情已穩了,我自會再安排人手巡守的。楊大人速速請回,方才下水的也都回去了。”眾人亦是紛紛附和,慢慢各自有些散了去。
楊煥這才覺著確實有些刺骨的冷意,點了下頭,一手拿了個火把照路,一手反握住許適容的手,兩人便一道朝車子停著的地去了。走了幾步,見塘腳處還堆了小山般的草袋,都是方才眾人搬運過來沒用完的,仍胡亂堆疊在那裡。兩人下了坡塘,正要繞過,突聽上面傳來一陣嬉鬧之聲,抬頭望去,見草袋堆的頂上爬了幾個男孩,跳來跳去地戲耍不停,其中一個瞧著便似是泥鰍。
楊煥笑著罵了聲“小皮猴”,拉著許適容正要快步離去,突聽邊上一陣異響,猛回頭,卻見頭頂那幾個草袋有些鬆動,竟是要滑塌下來的樣子。原來方才眾人只顧急匆匆運了過來堆在此處,本就碼放得不穩,此時被上面這幾個孩童踩來踩去,一下便鬆動了起來。幾乎眨眼的功夫,最上面的幾個草袋子便滾落了下來,正朝走在裡側的許適容砸去。
許適容想著楊煥還全身冰冷地溼透著,心中便一直有些焦躁,恨不能立時飛回屋裡去給他烤熱,邊上異動聲竟是渾然未覺。突聽身邊楊煥大叫一聲“小心”,尚未反應過來,已是被他一推,踉蹌了幾步才穩住,身後卻是聽到他一陣低低的悶哼聲。猛地回過頭來,才見他竟已是在地,身上壓了個草袋,邊上斜坡處,兀自緩緩滾了幾個下去。
許適容這才明白了過來,方才若非他推了自己一把,只怕現在被壓住的便是自己了。驚呼一聲,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到了他身旁。這草袋裡填滿了石塊泥沙,平日拿來作截流填坑之用,一個便有幾百斤重,又從高處砸下,力量可想而知。
方才這陣響動也早引來了海塘上的人。待眾人舉了火把過來,見楊知縣竟是被壓在了草袋下,大驚失色,七手八腳地抬開了壓住他腿的草袋,議論紛紛,亂成一團。泥鰍幾個見自己惹了禍,嚇得俱是從上面爬了下來,站著呆呆不動。
許適容輕輕扶起了楊煥的頭,見他臉色煞白,雙目緊閉,一下竟是覺著被摘走心肝般的痛,不住拍著他臉叫他名字,眼淚已是奪眶而出,一滴滴濺落到了他臉上。
楊煥本是覺著自己一條腿被壓處疼痛難當,似是要斷了去,幾欲要暈厥過去了。突覺臉上一熱,唇角處嘗得有些鹹鹹的滋味,又聽耳邊嬌娘似是不住在呼叫自己名字,這才強撐著睜開了眼,勉強笑道:“你哭甚,不是說了,小爺我有九命,沒那麼容易就去的。還等著回去和你……”話說一半,這才瞧見自己面前圍滿了人,咕咚一聲又咽了回去。
許適容聽他此時竟還這般油嘴滑舌的,雖仍是有些慟,只瞧他還有精氣神說這些,心中這才稍稍定了些下來。早有回過神來的人一擁而上,小心翼翼地抬了楊煥,平放到了馬車上。
楊煥方才被抬著時,又牽到了傷處,待放了下來,已是呲牙裂嘴,痛得額頭連冷汗都一顆顆冒了出來。只看見許適容陪在自己身側,兩眼仍是汪汪的,怕加重她憂心,只強忍著不作聲。
許適容眼見他腿被這般重物從高處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