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走過荒蕪的時候,妹妹就輕輕灑一滴血,於是天底下的荒蕪都成了桃花源,好不好?”
“好啊,怎麼不好?”長孫晟應著,目光看向遠方。忽然間省記起的,是在早已遺忘了的許多年以前,一個絕美到天下無雙的女子偎依在他懷中,一遍又一遍,對他述說著桃花源的好。
一遍又一遍,她問他他們就那樣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要的隱入了桃花源裡好不好?
龍淵 章十四 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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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陽似火,那是七月,仁壽四年的七月。
長孫晟助啟民可漢,那個昔日的小小的叫做染干的孩子徹底擊潰了西突厥,擊潰了那個昔年強悍豪邁而絕對講義氣的達頭可漢,將東西突厥再置於一統,亦是,將整個的突厥置於了隋的治下。
這是不世的功勳,是可以千古的業績,長孫晟知道所有同行者都在驕傲而滿足的笑,甚至,整個大隋都在志得意滿的笑。
是啊,繼中原的大一統後,多少年來一貫落於下風的中原一方竟是全然的降伏了強悍的突厥異族,且實現這一夢想的過程中,漢族人的血與汗並不曾流下幾許,這般風光是何等動人的傳奇?!
只一如繼往,對這一切的種種,長孫晟殊無歡意,反是清淡到似如一切與之無關。
唯,最細緻的人才可得見,一如往日無心一切世事的清冷疏離之下,長孫晟眼底眉心的最深處,是深憂與焦灼。
終於,一貫的獨行,只人單騎一路風塵,長孫晟疾馳歸京。
歸京,卻不復曾有的直接歸府,去見兄長與妻兒,而是,直入宮闈,直入楊廣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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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本該原在千萬裡之外,卻無聲無息現於自己眼前的長孫晟,楊廣毫無訝然之意,連他身邊侍候的宮女太監都絕對自若到眉尖亦不曾稍動的地步——長孫晟的出現,一貫如此。
但,挑挑眉,也不知是嘆息是譏誚還是問候的一種方式,楊廣舉眸,竟是在與長孫晟對視良久後發出觀感說:“居然你也有汗,果然是驕陽似火啊。”
接過宮女遞上的巾帕,長孫晟拭去汗漬:“星入月中,數日而退,長人見於雁門;又日青無光,整整八日乃復——他還活著嗎?”
“果然連理同枝,夫婦唱隨,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長孫大人也成了星象高人吶。”楊廣邊是漫無邊際的廢話,邊卻自一書桌如山的奏章中翻撿,最終找了一頁素綾模樣的向長孫晟扔將過去:“老傢伙的遺詔。”
“人生子孫,誰不愛念,既為天下,事須割情。勇及秀等,並懷悖惡,既知無臣子之心,所以廢黜。”
“還國家事大,不可限以常禮,凶禮所須,才令周事。務從節儉,不得勞人。諸州總管、刺史已下,宜各率其職,不須奔赴呢。”楊廣隨在長孫晟之後複誦其父楊堅遺詔,淡笑的眸中似譏誚又似讚歎:“只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們的聖主皇帝卻是永恆不變的多疑好猜防人一手啊,顯然,這不是他臨死前的靈光一閃而是周全縝密之作呢。”
“他自作聰明瞭嗎?”長孫晟盯視楊廣的雙眼。
“他愛護自己的兒子和江山,並對我委屈求全到這地步只為保住一息命脈,算起來,不但是人之常情而且還很是叫人感動了。”楊廣笑,笑意卻全不曾到達眼底,反而於一剎那暴現風雪:“只不過,他既是對我雖是這般兢兢業業用盡心思了,卻還是不夠大膽和徹底去設想我根本就不是人呢?”
長孫晟沉默,他早該知道的,至少,是早已預料到的——以楊廣現在的身心狀態,多疑好猜慣於計謀的楊堅又怎麼可能不在臨死前將其激怒,從而惹他向更深暗處墮落?
想畢,楊勇等人是活不下去了,而那些楊堅想要保住的各色諸候國之棟樑們也要有一些隨著遭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