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書房工作檯,他睡到下午才起床,「肚子餓,煎兩隻荷包蛋給我。」
我連忙說:「你先漱口。」
「不,我還想睡。」
我見他如此邋遢,不禁駭笑。
他三扒兩拔用麵包蘸蛋黃吃,狂喝一杯黑咖啡,混身酸臭,又躺回床上。
我連忙回到自己那一半蝸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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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數年來我倆距離越來越遠,我坐在安樂椅上想,似乎已無必要結婚。
這話不好說,可是總得趁早說。
第二天由他過來把我叫醒:「家亮,幫我剪髮。」
我答:「王先生,不如我陪你出去剪,款式整齊些。」
「不,我不耐煩外頭人雙手。」
「王先生,你越來越怪。」
他卻說:「家亮,我決定退休。」
「喲,這是好訊息。」
「公司交給你,我做太上皇。」
「不,」我邊用電剪邊說:「我才不做承繼人,你退,我也退。」
「我在南鹹頓找到一幢重建十八世紀大房子,你會喜歡,看。」
他讓我看照片。
我靜靜翻閱,打個冷顫。
房子總面積約七八千平方尺,對那時的人來說,還不算最大,可是從屋子一頭走到另外一頭,足足五分鐘,如果兩個人住進去,一整天可以不碰面。
太寂寞了。
「你不喜歡?」他問:「喲,小心我耳朵。」
「對不起。」我收起剪刀,「地方太大了。」
「可以多養幾個孩子。」
我微笑,我怎麼沒想到。
「家亮,別浪費時間,要不,做事業,否則,做母親。」
「你忙著教訓我,累不累?」
我幫他抖清身上碎發,他總算跑去淋浴。
然後,我們到一間上海館子吃午飯,他一邊讀當天日報,對,他不再看我。
我輕輕籲出一口氣,待遇同從前是不能比了,但,我知道他仍然愛我。
他忽然放下報紙說:「家亮,要是你喜歡,我們也搬到夏威夷大島去。」
我看著店外一輛偉士牌機車駛過,後座女乘客把臉貼緊司機背脊,頭上絲巾飛揚,噗噗噗往前邊彎角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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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目光轉回,才發覺王旭看著我,「什麼叫你想得出神?」
我垂頭答:「有種小小用電的機車十分可愛,又夠環保。」
「小亮,你長大了,你有事瞞我。」
「我肚皮全透明,沒有事你的法眼看不到。」
「你在想什麼?」
「我不去大島,我也不去南鹹頓。」
「你喜歡何處,全世界,任你選擇。」
我低聲說:「達爾文在廿二歲那年,登上獵犬號,自倫敦出發,南下探險,搜尋生物進化資料,他去到加拉佩哥斯群島,又往馬達加斯加,再到極南的火地島,結果他發覺,島上動植物與大陸上完全不同,因島上獨有環境影響了生態進化,他把這理論叫做適應環境以便生存。」
王旭耐心聽我說完。
「我自幼孤獨,有時悽苦,我心也像一座孤島,思想與人家有異。」
王旭說:「你是馬達加斯加。」
「或是澳洲,你見過鴨嘴獸嗎,王先生,全世界都沒有的怪獸,我幼時有一隻鴨嘴獸毛毛玩具,自國家地理雜誌訂購,愛不釋手。」
王旭說:「王太太,我就是喜歡你獨特之處。」
「王先生,既然你已叫我王太太,我們不忙結婚。」
他吻我的手,「王太太,一切聽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