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琪靜心聆聽他吩咐,但是他沒有再說話。
我過去主動握住他另一隻手。
他喃喃說:「香與白。」
我把耳朵趨近。
他輕輕說:「桂花香了,桂花白了。」
醫生進來,老實不客氣把我倆趕走。
我在地上拾起那隻絹制蝴蝶,離開大宅。
聖琪呆呆的站在大門口,一句話也沒有。
我叫她上車。
我把車往市區駛去,到了鬧市,聖琪說:「肚子餓了,我想吃椒醬面。」
她已擦乾眼淚,活著的人總得活下去。
我找地方停好車,與她擠進小店,坐下吃麵,她一邊喝啤酒一邊大口吃麵,臉上舞臺化妝糊掉,一嘴油光,大情大性的她十分滑稽。
吃飽了她一言不發上車,在後座呼呼大睡。
到家,我把她推醒,她並不梳洗,倒床上蒙頭繼續睡,一隻腳蹺在床邊,鞋子掉下,是那種廉價機器造的繡花鞋,鞋頭上寫著「花好月圓」--永遠得不到的盼望。
這樣淒涼,我也忍不住落淚。
阮軒的電話找到:「你們回到家了。」
「多謝關心,我們已打算休息。」
他識趣掛上電話。
我卸妝淋浴,聖琪始終沒有醒來,她用來遮臉的白被站染有化妝品遺漬,藍色眼影,紅色嘴唇,像一隻面譜,奇突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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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才是聖琪真貌?她的偽容已印在被單上。
我推她一下,她轉過身去。
我輕輕問:「還想再憩一會?」
她喃喃說:「不要叫我,讓我一眠不起。」
我聽見電話鈴響,那邊說:「請餘小姐或李小姐說話。」
「我姓餘,哪一位找?」
「我是赫左先生的律師安臣,赫左先生於八時二十分辭世。」
我一震,說不出話來。
「享年八十一歲,你們不必太難過,他將所有產業贈予李聖琪,細節及數字我們稍後會與李小姐聯絡。」
「啊。」
「李小姐是唯一承繼人。」
「我會叫她與你們聯絡。」
聖琪意外得到這筆財產,以後可不必流離,我坐到她床頭,心中感慨,這是一隻幸運的蝴蝶,眼看深秋及嚴冬就要來到,她卻得到藏身之處。
我替她高興,可是,也替那群工蜂尷尬:童話故事往往教訓我們勤有功戲無益,激勵孩子們努力向上,可是現實世界並非如此,叫人啼笑皆非。
我握著聖琪的手,搖了兩下,「玩了半生,還找到歇腳處,真正難得。」
她仍然不願醒。
又有電話來,司機阿忠氣急敗壞:「餘小姐,我沒接到王先生。」
我一怔,「可是飛機誤點?」
「不,接機室亂成一片,我聽人說,該班飛機在大西洋墜毀,新聞將會公佈。」
我靜下來。
「餘小姐,餘小姐,我怎麼辦?」
我聽見自己說:「阿忠,你留在飛機場,有什麼訊息,向我報告。」
放下電話,我緩緩坐下,異常鎮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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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所有家屬一般,找航空公司查詢,電話全部不通,網頁上沒有訊息。
我看電視新聞,尚未報告,我耳邊發出嗡嗡聲,忽然聽見有人對我說:「還不找王旭幫忙!」
是,找王旭,他有承擔,他有辦法,應該第一時間找王旭。
可是,我隨即想起,就是王旭在飛機上呀。
震波在主一刻傳達我心,我混身發抖。
就在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