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了腳無法上場表演壓軸戲《龍鳳呈祥》,〃他〃才第一次走上戲臺。本來沒有人期望她能有什麼出色表演,連她自己也沒料到,上妝後的〃他〃會是那麼美,只是一個亮相就博得了滿堂喝采!
〃他〃的確一鳴驚人了!〃他〃終於能唱戲了!事後沈世秋感嘆地說:〃一鳴註定了要成角,誰都欄不住!〃於是為她設定了高一鳴的形象,只要她想唱京戲,她就只能是這樣的高一鳴!她也只能唱京戲而已。
〃他〃不是豪傑,學不會靠屠殺起家縱橫天下的〃壯舉〃;〃她〃不是義婦,做不出以出賣自己達到目的的〃美事〃;他看不出〃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當權者們誰對誰錯。〃他〃只有憑著自己的技藝在這亂世中求生,能回報師傅與泰祥班的恩德,這就夠了!
向陽的窗紙漸漸由暗變白,夜色將盡了。高一鳴整夜未眠,卻為晨光而振奮了。她喜歡白天,因為忙碌可以讓她忘記黑夜裡的悲哀,對她是一種解脫。
該練早功了。高一鳴換上一身潔白的練功服,再罩了長袍,輕悄的走向戲院提供的練功場。連通了戲班住處與戲院的小徑並非完全與外隔離的,有一條通往戲院後面小街的岔路。她剛走過岔路口,就被小街上傳來的呼救聲驚動了。是一個年輕女孩子的聲音,惶恐而焦急,還帶著哭音。中間則夾雜著男人的調笑聲!她立刻轉身奔向小街。
被兩個男人困在中間的女孩很年輕,眉眼盈盈,胸前垂著兩條烏黑的髮辮,一身青白的舊衣裳合身且整潔。整個人有一種很濃的書卷氣,即使是此刻,慌亂而絕望,也依舊不失文雅。
高一鳴厲聲叱道:〃住手!這樣欺負一個女孩子,你們算什麼男人?〃兩個獐頭鼠目的男人轉過身來,見到高一鳴,一怔。其中一個道:〃這是哪來的兔兒相公啊?比這小姐還漂亮!〃另一個囂張道:〃管他是哪來的,一起玩玩吧!〃高一鳴劍眉一揚,飛起一腳,將那個不知死活來抓他的男人踢得連退數步,慘叫不已!再一肘撞退另一個來支援的男人,高一鳴冷笑:〃那就這樣玩吧!〃兩個男人見勢不妙,轉身就逃。
高一鳴沒有理會他們,忙走到那女孩面前,關切的問道:〃你沒事吧?〃女孩驚魂卜定,才欲說什麼,忽然神色大變,蹲下身子在地上搜尋起來。高一鳴見狀,也蹲下身子幫她尋找:〃你什麼東西不見了?〃女孩悽慘的:〃我給我爹買藥的錢不見了,那是我們最後的財產了!〃她忍不住哭了出來,〃我真沒用,我為什麼要走這條路呢?〃
高一鳴下意識的向自己的口袋中摸去,才想起自己的錢袋不在這件外衣蜓,正皺眉間,手指卻碰到一個布包。掏出來一看,竟是自己第一次分到的包銀錢,因為她覺得有意義所以留下來還未用,不知何時放到這個口袋。略一思索,她將紙包遞向女孩:〃別找了,這點錢你拿去用吧!治你父親的病要緊。〃女孩忙拒絕:〃不,我不能用你的錢,方才的事我還沒有謝你呢,我不能……〃高一鳴深深的看進她眼裡去:〃是你的骨氣要緊.還是你父親的病要緊?我不會因為沒有這點錢而落魄,你拿它可是去救命呀!〃
女孩被他眼中的真誠打動,猶豫的:〃可是,你真的暫時不需要這筆錢養家嗎?〃高一鳴迴避了她探索的眼光,酸楚的吟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希望你不會像我一樣!〃女孩明白她的語意後不禁眼圈一紅,知道再拒絕就是傷人了:〃那,我就和你借用這筆錢了,你能給我你的名字和地址嗎?我要怎麼還你錢呢?〃高一鳴遲疑了一下:〃我姓高,在泰祥戲班做事。〃女孩也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叫何文雅,就住在這附近。〃高一鳴點了點頭:〃我記下了,你快去買藥吧!小心一些!〃何文雅拭了拭淚,再說了一句〃謝謝〃後,匆匆離去了。
1916年4月,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