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帶著丫頭們頭次做,不過這賣相,倒也勉強看得。
“我給老太太做得花糕呢?”
“春柳姐姐收著呢。”
黛玉瞧見潤妍一臉紅霞,脖頸間的銀項圈也半露了出來,不由嗔道:“怎地又這般跑跑跳跳的,說過多少次了,拿著東西的時候小心些。”潤妍吐吐舌,笑應道:“知道了,姑娘。”說著忙放了東西理衣襟。
潤妍的銀項圈也是前幾日王嬤嬤一併送進來的,只是墜得並不是鎖片,而與閒雅一樣,是一隻生肖羊。那羊塑得圓圓胖胖的,十分可愛,二小喜愛非常。可惜嬤嬤們說了,這為姑娘戴的祈福生肖,是請廟裡的高僧開過光的,自是不許外人輕易碰觸,是以二小隻得戴在衣內,不得拿出來與人炫耀,心下多少有些錦衣夜行的感覺。
黛玉想了想,又讓潤妍去問那些爐具秤餅可備好了,這些花糕可算涼糕,如今的天氣,乍暖還寒,到底不好吃得太冷了。小丫頭答應著去了。
這棋子糕即是黛玉晨間與寶玉戲稱的“玫瑰茉莉水晶棋子”了,不過黛玉弄這麼一大攤子的事出來,自不會是為了寶玉。原是前陣子她病了,勞動得老太太操心一場,又白得了些東西。是以這幾日身子好些了,就想著做些個小玩意,哄哄老太太,也算是個回禮。
黛玉如今對於這位老太太,心情實在有些糾結。進府以來,老太太對自己真是十分疼愛,別的不論,就連她這兩日欺負寶玉,老太太看在眼裡,也什麼都沒說,倒在一旁笑得慈眉善目的。她要真是一個小孩子,再沒有什麼不滿意的了,可是,她又不只是一個小孩子,老太太先時那些有意無意的安排,偏她又瞧得一清二楚……黛玉望著窗外嘆了口氣,原來清醒,真的很痛苦。
想到痛苦的人生,加之剛才看到的銀鎖,黛玉自然想起了薛家,不過她想到的並非是薛家那位帶金鎖的姑娘,而是那個比她還命苦的女孩:甄英蓮。哎,這會子,她怕已是被薛家買下了,改名叫香菱了罷。同是天涯苦命人,黛玉不是沒想過伸個援手。可在這之前,要救英蓮,最麻煩的就是怎麼找到她。茫茫人海,尋找一個被拐子帶著東躲西藏的女孩兒,實如大海撈針,談何容易。而且找到合適的理由讓父親去找也是讓黛玉一直頭痛的問題。現下情況不同了,人,薛家已經找到了,接下來她只用想想怎麼從薛家手裡將人要過來就行了,嗯,她這算不算“黑吃黑”?當然,這個“黑”可不怎麼好吃呢……
甄英蓮是有父母無緣得見,那無父無母的史家湘雲……黛玉才提起的筆,又放了回去。自己進賈府也有些時日了,可一直沒見著史湘雲史大姑娘。對了,記得湘雲似曾對襲人說過“後來我們太太沒了,我家去住了一程子”,這一程子,可是有些久,久得老太太都將配給她用的襲人轉手給了寶玉,想來現在還是三年的母孝期罷。因在孝中,自是沒有出門往各親戚家走動的道理——比起史湘雲,在孝期裡住在賈府的自己,才是處境比較奇怪的那一個罷……
黛玉怔怔地託著腮望著窗外的嫩綠髮了會子呆。暖陽收殘雪,春意發新枝……雖是比她進京的步伐慢,到底這春天,還是趕上來了呀……黛玉另起了新紙,重勻了筆墨,一筆一劃地重新起了筆:親愛的父親大人……
三春自學裡回來時,也是賈母午休後時辰,廚房按例總會送些點心上來。誰知今個兒黛玉親自捧了一個小方匣放在賈母案頭,笑於賈母說:“老太太,前些日子為著玉兒的身子,可讓老太太費心勞神得受累了好久,玉兒無以言表,今日略備了點心意,以博老祖宗一笑……”說著開蓋眾人看時,匣子裡卻是四朵花:一朵大紅的玫瑰、一朵純白的茉莉各自嵌在兩塊水晶裡,晶體瑩潤剔透,襯得內裡的花瓣纖毫畢現。另有一小朵綠色的九重蓮與一朵茶盞大小黃色的波斯菊。寶玉伸著脖子在賈母身側探頭看,不由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