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精巧的花兒……”
黛玉笑道:“這幾樣東西也平常,不過是費點功夫罷了,只是這餡料,”她一一指道,“這紅色的玫瑰醬,白色的茉莉花醬,黃色的菊花醬……均是往年裡母親帶著我制的,那綠色的,則是拿母親愛喝的龍井茶研成沫子制的。母親當日與我說,這些個法子,還是她年幼時,外祖母親手教的。只可惜她日後雖年年製得了,卻再不能親手奉予外祖母吃上一口了。”黛玉說到此,已是目中含淚,賈母怔忡地看著那糕點,姐妹們均在旁默然。黛玉拿絹子拭了拭眼角,自取了匣旁備下的銀匙,舀了勺水晶玫瑰糕,輕道:“‘十月胎恩重,三生報答輕。’(《勸孝歌》漢劉安),外祖母,您權且就著玉兒的手吃一口,只當了了母親的心願。”賈母顫著唇張口含了,祖孫倆淚眼相望,各自在彼此的目中尋覓著逝去的親情。
一時黛玉垂首展眉強笑道:“都是玉兒不好,又讓老太太傷心。”說時拿銀匙另舀了勺菊黃,笑道:“老太太再嚐嚐這個。這醬是我放的味,母親說製得太甜。”賈母嚐了,也笑道:“倒合我老婆子的味口。”說著拉過黛玉來摟在懷裡,邊輕撫著黛玉的背,邊就著黛玉的手每樣糕點嚐了一口,又笑道:“我養了這麼多兒女,只你母親是最貼心的……如今又見著了玉兒你,我也算知足了……”
寶玉在旁扯著賈母的衣袖,涎著臉笑道:“老祖宗,還有我呢。”賈母瞧瞧他,也一把攬進懷裡,笑罵道:“你呀,你可是個不最省心的了……”寶玉只不依,扭到賈母身上撒嬌。
黛玉藉機脫出身來,笑向三春道:“這些日子辛苦姐妹們時時照應了。今個兒我也備了些薄禮,請姐妹們賞玩。”說時幾個媳婦七七八八捧了好些東西進來,按紫鵑的指點一一放置在矮几上。眾人看時,只見兩個紫銅敞口爐上各履著一方亮銀板,一方板上楚河漢界,一方板上縱橫有致,卻是一方象棋秤,一方圍棋秤。又有丫頭各自捧上棋子匣來,開蓋看時,那象棋子晶瑩剔透,本應刻在子上的字卻是凝在其中的,正是與賈母桌上的水晶玫瑰糕與水晶茉莉糕一般的製法,只是將其中的花變作了字,那一粒粒的圍棋子細細一看,卻是一朵朵含苞的蓮花與雛菊,一匣嫩綠,一匣嬌黃,相映成趣。
黛玉在旁笑道:“往日手談,只說‘吃子’,今日我們且來真的‘吃’上一番,如何?”三春見得如此新奇的玩意,哪有不樂意的,就連探春也掩住一臉興奮之色。幾人躍躍欲試,只是惜春尚年幼,還未習過棋道。黛玉扭頭乜了寶玉一眼,抿唇一笑,輕聲道:“來不來?”寶玉立時跳下榻來,笑道:“自是要來的。”
36第36章
姐妹們淨了手,春柳又奉上細紗制的五指手套,幾人不由又讚歎了幾句,方各自戴了。黛玉與寶玉互執干戈,迎、探二春素手散花,一時就下將了起來。惜春安坐在兩案之間,左顧右盼,等著“吃子”。正面榻上賈母也動了頑心,坐起身來,在旁觀戰。一時梁下輕綃搖曳,架上鸚哥婉轉,爐中暖香嫋嫋,再加上一屋子穿紅著綠的丫頭們低嗔淺笑。倒也是好一幅美人閨戲圖。
迎、探二春的圍棋才將將佈局,一時還吃不到子,倒是黛玉不多時就吃了寶玉一個卒。還未自棋秤上拿起來,就被惜春伸手接了,一口咬下去,棉軟絲滑,入口即溶,那玫瑰醬留在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