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姑娘,他的孩子,都死去了,現在,他終於,死去了。
那一天,是我導師死去以後的第七七四十九天。舊習中,最後一個為死去親人焚香祭祝的日子。唱歌的孩子都知道七七一過,亡靈永歸,夭人永隔。
英年獸多早逝。其祖命為死囚,卒於牢獄,命孤絕。故,英年獸散而不亂,固守其習,雄獸蓄長髮,雌獸修短發,結親於族內,萬年不變。
英年獸長鰭,能於水中呼吸,背有氣孔,能於土中存命。或曰:鰭與氣孔皆為獄中刀傷鏈穿。莫知。
英年獸命鮮而體健,且只為其至親所傷。得傳:死牢中,婦殺親子,因不願世代為囚。英年獸終以此為性,若人之長其子。獸產其子,父殺之,母則助幼獸亡,五六中或有一生還,幼獸長成,歸,殺父母,食其肉。
萬古千年,英年獸性如此,命如此,其族雖孤而韌,貌美體健,歌舞歡樂,無人可摧。
長命者多苟且,有早逝者,其年英然,此日月盈虧,天地之道也。
卷九 來歸獸
來歸獸匿於晝而現於夜,難得一見,無緣人求而不得,有緣者不期而遇。他們是古代盜墓賊的後代,在所有墳墓被挖掘殆盡後,來到了永安。
來歸獸身材矮小,瘦弱,目紅,能夜視,指長而細。足扁平,掌心及足下有細密的茸毛,行無聲。獸耳小,不善言,多口吃。膚極白,於日光之下極為刺目,夜則隱有磷光。此外,與常人無異。
來歸獸喜靜,喜食龜苓膏、黑米粥,厭惡煙燻肉和豆腐。喜砌磚塊和打麻將。
永安地下有著亡者居住的城市,獸們就是城的修建者和維護者。大多時間,他們在地下忙碌地工作,夜晚下班才回到地上,匆匆回家,倒頭就睡。他們是永安惟一知道亡者去處的物種。
目的不明的人們四方奔走,一擲千金,只為見死去的人一面,但是否有人如願,不得而知。
有古語云:生當復來歸,死亦長相思。來歸獸侍亡者,但名來歸,或從此願。
即使是寒假,永安大學中也不乏人來人往,荷塘的花已落盡,層層疊疊,閒話當年。從西大門進,繞過荷塘,越過那條梧桐大道,左轉,再在第一個路口右轉,那裡有一棵巨大的桉樹,在平原上處處都是這樣的樹,雜亂的樹冠四季長綠,落葉不斷,投下陰影。大學生物系動物學實驗室的小樓全部籠罩在這陰影中。
我師常常站在窗前,看著那顆桉樹,發呆,一根接一根抽菸。我問他在想什麼,他說,從某個地方看,這桉樹的樹冠像某個神秘的形狀。
我剛來這裡的時候是夏天,校園裡的姑娘們雪白的面板炫耀地要把我眼睛灼傷,我告訴老師,他就笑,他說:這都沒什麼,她們沒有一個是清白的。
我不懂他的意思,他就說:你不明白嗎?我們所有的,都是汙穢而愚蠢的,沒有一個人,有乾淨的血。他的眼神有些神經質,看著我,突然,撫摸我的臉,笑了,說:你當然最好,永遠都不明白。
那已經是許久以前的故事了。
我推門進去——門有些舊了,發出乾枯的聲音——居然看見了他的背影,比一般南方人高大,頭髮剪得很短,穿棉絨質的厚外套,顯得非常溫暖。他看著遠方,在抽菸。窗戶上面結了一層薄薄的霜,外面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我深呼吸,空氣冰涼,顫聲,問:你回來了?
他愣了一愣,在窗臺上按掉了煙,回頭,看我,微笑,說:你不也回來了。
——是鍾亮。
鍾亮展開他那張魅力四射的陽光男孩笑臉,把滿室陰霾一掃而空,蛤蟆般跳過來,問我:師姐,你來幹什麼?
我啞然。
還好,未等我多說什麼,小天才自答:啊!你一定是想我了!我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