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飄飄的不著地,古緋眨了眨眼,在不明的夜色之中,面頰邊是微涼的綢發觸感,她望進那雙狹長的鳳眸深處,恍惚之間就憶起,多年之前,是誰在她耳邊也說過如此的話語——
那是在個明媚的三月天裡,柳冒嫩芽,青草匆匆的時節,面容俊朗如日的男子,一襲清爽的湖藍衣衫,眉目模糊又不真切,她只能看見那唇一張一合,然後就有聲音在問她,“阿緋,可願執我手,與我白頭?”
她是如何回答的?
她努力的去想,當時的自己是何等的心情。
嬌羞無措?滿心歡喜?
所有的一切最後都化為矜持的點頭,她願執他手,與之白頭,十年的青梅竹馬,好似她所等待的便是這樣一句話。
卿有良人,可一生。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身子像飄搖在一葉扁舟之上,隨風曳動無浮萍,可只有比肩的那抹湖藍色是清晰的,她認認真真地回想,想看清那人的面容,可無論怎麼仰頭,能見的只有那一下頜,以及在說著什麼的唇。
心底有酸澀冒出來,就像是陳年的老酸水,直衝眼眶,讓人鼻尖嗅著都覺酸。
她那麼珍惜的對待過那人,閨閣女子最好的年華和憧憬都與之有關,並將之扒拉到自己往後無盡的人生之中,無論貧賤困苦,都早有不離不棄的準備。
可最後呢,十年的青梅竹馬抵不過一瞬傾城妖媚顏色。
他曾是她最重要的,可她在他心頭,卻不是,縱使他言之灼灼的許諾著天長地久,生死之間,他第一選擇的並不是她。
遲來的那種感覺到失去和被辜負的澀疼才躥出來。宛若涓涓溪流淌過她的心間,叫那顆平素冷漠又狠厲的心口柔軟到痛,她微微蜷縮身體,以一種倍覺安全的姿勢雙膝抵到胸口。手抱著,側身就向床榻裡側。
尤湖敏銳地察覺到古緋奇怪的模樣,她好似回憶起了什麼,繼而倏地就難過起來,連他這樣輕薄的姿勢也沒顧上,徑直抱著自個,側躺到一邊,不發一言。
狹長的鳳眸危險的眯起,狡詐似狐如他,多多少少都猜到一點古緋心裡的想法。
他一側身。躺下,長臂一攬,就將縮成小小一團的女子裹進懷裡,並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發頂。
良久之後,古緋放軟身體。她小小地動了動手腳,在尤湖看不到的地方,五官投落的暗影下,她勾起點嘴角,很輕很輕地喚了句,“清泊……”
唇一啟,上下嘴皮一碰。呢喃出的字音帶著最繾綣的眷戀,彷彿昨日深情歷歷在目。
尤湖動作一頓,他收回手,眼底幽色莫辨,他猛地扳過古緋雙肩,叫她面向自己。然後挑著她下頜,冷哼一聲,“睜開眼睛,看看和姑娘同床共枕的是誰?”
長翹的睫毛在氤氳的夜光中顫了下,緩緩睜開。黑白分明的眸子像被冰水沖刷過一樣,晶亮非常。
視野之中,俊美無雙的面容上怒意橫生,天生眼梢上挑的鳳眸晦暗如海,薄涼的唇邊有嘲諷,“姑娘,這是在唸念不忘誰?小生對姑娘推心置腹,聊表心跡,姑娘不作答就罷了,還在喚著他人的名諱,姑娘這是覺得小生可欺了不成?”
此刻,兩人躺在同一軟枕上,鋪洩的黑髮糾纏到一起,分不出彼此,尤湖還在不斷說著,“亦或要小生對姑娘使點手段才能得償所願不成?”
聞言,古緋淡淡一勾嘴角,眼眸半斂,“你沒對我用過手段麼?”
尤湖冷笑一聲,他頭向前移動一點,更為靠近古緋,就是說話帶出的呼吸,都纏綿到雙方的口鼻間,“小生捫心自問,在對姑娘的感情上,小生從未用過手段,從前的算計,不過都是為了姑娘能識人清事,這不,姑娘到現今都還不記教訓。”
古緋冷冷地抬手,拂開他的接觸,心頭同樣生了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