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眷戀的物事總有一天會消失,他不應該留戀,只是對她說道:“你走吧,好好洗個澡休息一晚,若能想明白我方才對你說的那番話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顧竹寒的眼神早已變得空洞,她呆滯地抬頭看了李邃一眼,而後對他點了點頭,這才轉身出門,在出去的時候還要不小心撞倒了一張長凳,李邃看著她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知是覺得好笑還是傷心,待她出了營帳時,看見銀闇早已在外面等著。顧竹寒看見銀闇像是看見了一株救命稻草那般,她扯開嘴角對他笑了笑,然而什麼話都說不出,只覺得渾身脫力卻又不得不繼續前進,銀闇一直帳外守著,自是將他們的對話給聽了一個大概,他走在她旁邊,看她這麼難受的模樣,貼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攥緊,快要到她營帳的時候,才低低問道:“知道那個人對你的心思就讓你這麼難受嗎?”
顧竹寒渾身一顫,抬起頭來驚恐地看著銀闇,掌心觸到溫涼的佛珠,一如曾經那人在月下的笑意,朗月清風卻又清寒入骨,她不知道該要怎樣面對這種矛盾的事情,只覺得腦袋似被漿糊攪入,黏黏稠稠的一大團,再也梳理不出一絲半點的頭緒。
“銀闇,你們是不是瞞了我許許多多事情?”顧竹寒十分壓抑,連日來沒有好好睡過一覺致使她精神早已不濟,再加上胸口上的傷幾次三番裂了又合合了又裂,撕扯得她整個人神智都不太清晰,她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李邃要對她說這麼多這麼多關於梵淵的事情。她不想再管這麼多世間****的東西,她甚至想丟到一邊不予理會,她只想好好報仇,只想將大蔚朝堂弄個殘破不堪,這樣才能以祭娘和小玉的無辜慘死。
清朗月色之下,銀闇看著眼前那個失魂落魄不知如何自處的女子,心中似乎撥開了一些迷霧想明白了一些很久都沒有想明白的事情,此刻,他其實很想敷衍地對她答一句:“我不知道。”
可他終究是站在她身前,張了張唇,一個字哪怕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顧竹寒苦笑一聲,笑容比以往任何一個她感到傷心時所擠出來的笑意都要難看,她越過了銀闇,轉身回自己的營帳,銀闇沉默地看著她離開自己身側,心中剎那一空,彷彿這個女子一旦從自己面前消失的話,她就會永遠消失,而他,再也走不進她的心裡。
他剎那回頭,想要抓住她袍角的一絲半分,然而終究是遲了一步,那抹單薄削瘦的身影早已進至昏暗營帳之內,點起了燈。
銀闇悵然若失地收回了手,他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而後握緊,覺得自己彷彿除了守在她的身側,別無他法。
顧竹寒回至自己的營帳裡,點燃了燈,而後對著那明滅不定的燈火發了半晌呆,這才想起自己真的有三四天沒有洗過澡,連日來的奔波令她早已疲憊不堪,胸前的傷口又拖了這麼久沒有處理,雖則是說吃了那一顆救命丹丸能夠保她一命,可是總是這樣拖著並不是事兒。
當下脫了衣服走進浴桶,開始沐浴更衣連帶清洗傷口。
血跡一絲絲地在溫熱的水中泅開,顧竹寒沒有將全部衣服都脫掉,不是她不想脫掉,而是胸口上的傷因著反覆撕裂,滲出來乾涸掉的血跡早已粘連在衣服上,此刻只要她一撕扯,就會覺得傷口之處痛得厲害。她不得不在水中浸溼衣服,將那粘連在衣服上的血跡給洗掉,這才能處理傷口。
她忍受著疼痛半靠在浴桶旁,一頭青絲幾近垂至地上,然而她卻是無力理會,只能看著帳頂空空蕩蕩地發呆。
梵淵喜歡自己,而自己一定要喜歡他嗎?又或者說,她喜歡他嗎?顧竹寒腦海中來來回回想的都是這一個問題,不是沒有想過梵淵對自己這麼好的原因,這個問題她甚至想了不下十遍,因為梵淵和銀闇不一樣,銀闇可以因為怪人的一個命令而對她死心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