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技術,在這裡閒著,幸虧那廠長賞識了,留著不放。”大家才知道二春在磚廠是個好技術。那如常氏等不懂燒磚技術的,見兒子這麼受人誇,便又問了究竟,三嬸的大妹便一一道來。原來那燒磚主要有三道工序,乃是裝窯、燒窯、出窯。先是挖土製造磚坯,晾乾,這全是普通工。待將晾乾的磚坯用地排車運到窯裡碼垛,就開始有技術,碼垛須得在中間留出火道,碼得好壞跟成磚的質量有關係。又若碼得不好,則會塌窯,不過這技術一般人訓練後也能合格。主要的技術在點火燒窯,因這火點了後,不能斷火,得師傅長久釘著掌握火候。火若抬旺了,磚坯就有可能燒化結硫,只能報廢;火若小了,那燒出來的磚不熟,也不能用。這一爐磚五萬來塊,須燒三天才停火,既是技術活,又是體力活,故而燒窯的師傅最要緊,須懂火候,又須認真,那一窯磚出來才出色。倘若是個三心二意的人,雖然有技術,卻難以一心把住火的,那磚出來也多半不滿意。那二春在廣東干了四年,卻把燒窯的火候給通曉了;卻又是個悶性子,能用心坐得住,那一窯漂亮的磚出來,廠長已曉得他的火候,比起好些師傅都要專業,當即要定了他。
常氏聽了,滿心為兒子驕傲。但凡人問二春在哪裡做事,她便答道:“在磚廠做師傅呢。”自此,二春兩三日一回,他是實心眼的主,做定了一件事便不再想其他的了,雖是辛苦,卻也舒服。常氏也了了一件大事,直叫神明林公有靈。
因手頭緊,常氏早早就指望著洗蟶崽的錢。故而未到立冬,便催李福仁去把蟶位鋤了。李福仁道:“這時節蟶位可以鋤了,倒要叫細春跟我去,要不然,等我幹不動了,蟶位就沒人要了。”常氏道:“你且問問孩子。”細春跟著李福仁從盛夏一路忙活下來,從割稻子、插秧、薅草,雖然勉強,但總算讓李福仁有了農活幫手。又要叫他幹海里的活,細春就不滿意了,叫道:“怎麼都是叫我!”李福仁苦笑道:“我能叫誰呀,你大哥分家了,幹不幹我都管不著,你二哥就鐵定吃燒磚的飯,你三哥是二流子,我只能叫得動你,往後咱家的地才有人做。要是地都沒人做了,那農家怎麼叫農家呢。”細春無法,只好勉強應承。
這一日凌晨,李福仁扛了木鋤,細春扛了竹耙,往那海上灘塗幹活去,同去的有李兆壽等一干老農。因那灘塗都到下塘村去了,須得走一兩個小時,這班老農又不坐車,細春甚是不耐煩,問道:“也奇怪了,為什麼要跑這麼遠幹活去。”李福仁笑道:“若不跑這麼遠,哪有灘塗?原來還有前堂這一塊,後來都成田地了。”細春道:“照理說,那下塘地界的灘塗應該是下塘人的,我們村怎麼能跑那裡去,都隔十萬八千里了。”李福仁道:“這裡的緣由我都不清楚了,你問兆壽叔他還懂得。”李兆壽笑道:“這說起來又有歷史,我這一輩也就知個大體,你們後生更不知了。打從知道養海開始,我們村的祖宗就跟周圍鄉村爭奪灘塗,也不知道爭了幾百年,並有村子武鬥,傷得很厲害。各村頭人想著不是辦法,便約定一個規矩:漲潮之時,各村從自己村口撒下漂浮之物,漂到何處,便是自村的海域,浮物交匯之處便是界限。增坂村祖先撒的是穀殼,外村撒的是穀殼灰,也是天助我村:外村人只道穀殼灰輕,漂得更遠,卻不料那灰漂了一陣便沉了,而穀殼卻隨大風漂得許遠,以內盡成了增坂村的海域。因此族譜上有載,本村的灘塗,東至三都口,西到下塘頭,南至蛇頭,北至嶼頭,面積浩大,都有根據的。後來土地改革的時候,有一片租給南埕的,順便被分了去,這些遠的事,說起來頭都疼!”一路聊著,就不覺得遠,九點多鐘,到了那下塘堤壩,因是大潮,灘塗上水未退盡,眾人便坐在岸上等待。
此刻日頭已經很足,從灘塗的水光中折射過來,晃眼得很。潮水退了一半的灘塗上,蟛蜞、紅鉗蟹、跳跳魚、彈塗魚等等都在覓食,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