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門開啟,寒風攜著雨夾雪撲面而來,黑暗籠罩著我,無盡黑暗的生活籠罩著我。
我扣緊夾克衫,翻起領口,深吸了一口氣,望著黑暗。他們在等著我:那酒精,那毒品,那毒販,那吸毒者,那罪犯,那娼妓,那老鴇,那殺手,那奴隸,那管子、瓶子,那煙霧,那嘔吐,那血汙,那人的變質、腐爛,人的瓦解。他們都在黑暗裡,都在等待著我。
我的訃告(16)
我朝外走去,一次一步,離去,離去,離去。寒風更猛更強了,雨和雨夾雪陰冷而刺骨,鋪在已經混合著泥、石頭、水的地上。黑暗,最深沉的黑暗籠罩著。離去,離去,離去,一次一步,都在等待著我,都在等待著我。離開大門口大約二十步,我聽到了開門的聲音,轉身過去我看到倫納德出來了。他沒有穿外套,馬上就被淋透了,他徑直朝我跑來。
“嗨,小傢伙!”
我轉身繼續離去,我能聽到身後他踏在泥水裡的腳步聲,聽到腳步越來越快,很快就趕上了我,我仍然不停地走著。
“停一秒鐘,小傢伙!”
我沒有停頓,沒有止步,沒有轉身。
“你要到哪兒去?”
腳步又近了。
“你要到哪兒去?”
一隻手放到了我的肩頭,我推開它。
“停一下,小傢伙。”
一隻手放到了我的肩頭,我推開它。兩隻手放到我的雙肩,力量比我料想的要大,這力量阻止了我前行,這力量使我轉過了身。
倫納德全身溼透,往下滴著水,他說:
“你要到哪兒去?”
我推開他的雙手。
“別來管我。”
我又開始離去。
“你要到哪兒去?”
他跟著我。
“離開這兒。”
“你打算要幹什麼?”
“了斷他媽的一切。”
“我不能讓你那麼幹。”
“你想要阻止我嗎?”
“是的。”
我停住腳步,轉過身,抓住他的頸部,卡他的喉頭。我不想讓他跟著我,不想讓他阻止我,我心在最深沉的黑暗中,我正在回家去。
“別來管我。老東西!”
我鬆開手,把他推倒在地上。他抓住喉頭,在那兒喘息。我朝前走去,戒癮中心的燈光漸漸隱去,黑暗開始包圍我。我聽到倫納德站起來,繼續跟著我。我握緊了拳頭,準備告訴說服者別再來管我。
“我看見你的拳頭了,小傢伙。要打倒我可不用那麼費勁兒。”
我繼續走。
“就算你把我打倒了,我也要找到你,把你帶回去。”
他跟著我。
“我會繼續這麼做的,像你許多次離開時那樣,讓你走回正路,開始反省自己。”
我繼續走著。
“你不認識我,你不知道我是誰,可我有法子,我也會他媽的用它們。我會一次再一次地把你帶回來。”
我停住,轉過身。他在我後面幾步遠,他站住,盯住我。
“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孩子,我會一直這麼做的。”
“我跟你說了別管我!”
“回到裡面去吧。”
“不!”
“你打算要到哪兒去?”
“我要去做一個他媽的了斷。”
“然後呢?”
“我將看看會發生什麼。”
“你會死的。”
“可能。”
“如果死了就無可挽回了。”
“我知道。”
“這是一條不歸路。”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