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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去何從呢?胡適說:

“社會上需要工程師,學工程的固然不憂失業,但個人的性情志趣是否與工程相合?父母兄長愛人都希望你學工程,而你的性情志趣,甚至天才,卻近於詩詞、小說、戲劇文學。你如遷就父母兄長愛人之好而去學工程,結果工程界裡多了一個飯桶,國家社會卻失去了一個第一流的詩人、小說家、文學家、戲劇學家,不是可惜了嗎?社會職業何止三百六十行,行行都需要。一個人決不能做每行的事,頂多會二三行,普通都會一行的。在這種情形之下,試問社會的標準重要?還是個人的標準重要?當然是個人的重要!因此選科擇業不要太注意社會上的需要,更不要遷就父母兄長愛人的所好,只問你自己性情近乎什麼?自己的天才力量能做什麼?配做什麼?要根據這些來決定。”

胡適這一段其實是現身說法,因為當年留學時正是胡適那位兄長如父的二哥要求胡適學習工程的,這裡既有個人身家的考慮,同時也受到當時“實業救國”的影響。後來胡適決定改習文科時,也是他二哥來信力勸,認為經史詩賦那一套放在今天已經百無一用了,“而農學最為中國通用之學……,吾弟將來學成歸國,大有可為”。胡適最終沒有接受勸告,他按照自己的興趣作出了選擇。因此,他對那些年輕的中學生說:“我一生很快樂,因為我沒有依社會需要的標準去學時髦。我服從了自己的個性,根據個人的興趣所在去做,到現在雖然一無所成,但是我生活得很快樂。希望青年朋友們,接受我經驗得來的這個教訓,要問自己的性情所近,能力所能做的去學。”(同上)

可是,胡適這番重個人不重社會的小敘事卻惹得小唐德剛大大不快,他認為胡適的話“個人主義色彩太重”,“浪漫主義色彩太重”;而且胡適的經驗也不適合一般的中學生。在唐看來,胡適畢竟是個有大成就的“大學者”,中學教育則是教育一個人怎樣成為一個“沒有成就”的普通人。而普通人需要一個正當職業,這職業“不是完全受個人興趣指揮的,它要以社會、國家和團體的需要而定。‘中學生’之中,文才橫溢的‘小魯迅’真是千千萬萬;但是社會上對‘魯迅’的需要量(著重個‘量’字)便遠不如對‘會計師’、‘繪圖員’、‘水喉工’……等等的需要量大。如果一個‘中學生’聽了胡適的話,此生薄會計師而不為,非‘魯迅’不做,豈不是誤人誤己?”小唐氏進而指出:“胡適之先生那一輩的老知識分子,頭腦裡始終未能擺脫科舉時代的舊觀念。受教育的人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錐處囊中。他們不甘心做個普通人。但是在一個已發展的社會里,九年國教,人人可受,誰非知識分子呢?如果每個知識分子都要‘立志’發展天才去做李白、杜甫、畢加索、胡適、愛因斯坦,那麼這世界還成個什麼世界呢?”最後,德剛唐憤言:一個人“為什麼一定要出人頭地‘不超人、毋寧死’(一個老朋友的座右銘)呢?多難的祖國,不就是被一批‘超人’們搞糟了嗎?”

痛快!唐德剛記胡適,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議論風生,其文字常常讓人大快朵頤。以上自稱和胡適“抬槓”的話真真是“槓上開花”,尤其最後一句。可是,他是在和胡適對話嗎?不,他是在借題發揮。在擇業問題上,無論胡適自己、還是勸告別人,不都是基於個人興趣的“小敘事”嗎?什麼時候要“超人”?唐氏不察,信服尼采“超人”的,除了他的老朋友外,還有留日時的小魯迅,但肯定不會是留美時的小胡適。魯迅半生迷戀尼采,胡適不但沒有,留學時還專意批過他的“超人說”(詳後“尼采的‘遺毒’”)。俯視眾生的尼采終於為納粹的極權所利用,欣賞尼采的魯迅又為誰利用?而且,又為什麼被利用?這些都是問題,問題在於,“第一要著,是在改變他們的精神”和“嚴重的問題是教育農民”,是不是有點曲徑暗通。唐德剛擔心中學生中的“小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