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銜��
通往柳樹鎮的大道上舊木板車“嘎吱嘎吱”地響,青娘抱著川兒坐在板車上昏昏欲睡,耳邊是一聲聲不間斷的細碎嘮叨——
“你不知,那天夜裡你走了後我才知道是將軍他們來了,嚇得我一路地趕去追你……嘖嘖,那麼大個武官,竟然肯為你一個女人派兵,你還說他對你沒感覺,真心的虛偽……”
“也真是,都那份兒上了,你竟然忍心拒絕他?良心被狗吃了……不知道那個時候是男人鼎鼎要命的關頭嚒……不過話說回來,你胸脯上那朵花是怎麼回事啊?看你的樣子老老實實土裡吧唧的,還真看不出骨頭裡原來那麼騷……喂,你到底在不在聽我說話啊……你不聽也沒關係,我是看你收留我的份上,好心勸你一句,你孤兒寡母的也不容易,女人家麼,不要太好強,將軍那麼大個靠山送上來,該撲過去就得撲……”
魏阿常先生兩隻細小的胳膊吃力推著板車,明明大冷的天,額頭卻佈滿了細密汗珠。本來就累得不行麼,也不知留點力氣,一張小破嘴偏生“吧啦吧啦”說個沒完。
只瞅著自己這廂說的口舌冒火,那母子卻兀自眼皮兒都不抬,儼然將自己當成空氣,惱火得他狠狠抖了抖車板:“哎喲,我說你啊,昨夜偷情去了嗎?”
還有完沒完了?從來不知道娘娘腔原是這般多話,早知如此,一收下他就該把他送走。
青娘剝了點饅頭碎粒往川兒口中遞去,眉眼低垂,嗓音懶懶:“你不用好心勸我了,我可從來沒打算收留你。我這廂呀,就是準備將你送走呢。你不是一宿地嫌我那又髒又破麼?這便帶你去堂子裡吃香喝辣的~~”
才說著,見那小白臉果然瞬間僵凍的表情,又捂嘴“哧哧”地戲笑。
川兒饅頭吃得開心呢,見孃親笑,也敞著幾顆單薄門牙“咯咯”笑起來,母子倆好不無良。
魏阿常呼哧呼哧喘著氣,嘴角都哆嗦了,小細腰叉起來,蘭花指戳得高高的,好不懊惱:“喂喂,小青你個騷女人!我、我一開始可真心不喜歡男人的,如今跑出來,將來可是要娶妻生子、傳宗接代的,你再要把人家往火坑裡推,小心出門遭雷劈天打五雷轟!你、你……我這就回去告訴他們,你對將軍做的那些缺德事,我、我讓唾沫星子淹死你個騷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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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顛著小翹屁股就要往回扭。
嘖嘖,才嚇唬嚇唬麼,說翻臉就翻臉~~還說娶妻生子呢,就這個樣子,哪個女兒家肯嫁與你?青娘抿著嘴角哧哧笑夠了:“回來啦。你便是想讓我帶你去堂子,我也不識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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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的冬天異常冷清,忘川酒家暗紅的招牌在巷尾寂寥晃盪著,有厚重白雪落在其上,將那挑招牌的竹子沉甸甸往下壓著,儼然有折斷的嫌疑。一向大開的灰黃木門也難得緊閉,門外累著厚厚一層積雪,白光光的,上頭一個腳印都不見。
怎的才幾日不來,忽然便破敗了這般。
青娘心裡頭沒來由有些空落,忙對著二樓視窗喊:“紫蘇——,紫蘇——”
“誒~~來了來了~~”好一會兒才聽二樓傳來慵懶回應,有熟悉的蓬亂腦袋從視窗探出來,潮紅的臉,低迷地打著哈欠。
接下去便是撲騰騰下樓的聲音,人還沒到呢,就聽裡頭不耐煩道:“不是走了麼?怎的又來了?”
“吱呀”一聲,木門開啟,裡頭的女人鬆垮垮裹著碩大的紅狐狸毛裘衣,依舊地只露出一顆長髮凌亂的風韻容顏,只那半隱半現的脖頸處卻分明的有詭異紅痕。
這模樣,青娘可再熟悉不過,向來只聽紫蘇在自己面前得意吹噓,幾時又勾搭了個冷麵英俊的江湖公子,幾時又與某個江男闊家少爺纏綿幾宿,卻只聽她空口白話,今日倒是第一次撞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