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見她面上有些許窘迫,青娘可不錯過這調侃的好機會,眉眼彎彎地笑著:“嗨~屋裡頭藏著男人呀?大白天的不開門營生,我還以為你也搬走了呢。”
“是準備走了的。回京城去,跑了這許久,到了這也該是頭了。該賣的都賣了,就還剩下這間空屋子,愁著轉手呢,你既沒走,送與你母子二人就是。”紫蘇有些不自在,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款款走到抽屜裡取出一串鑰匙。
才要說話呢,卻看到屋子中央探頭探腦的小白臉魏阿常,忽然地抿嘴笑起來:“喲,還納悶連偌大一個將軍都留不住你,原不知你看上的竟是這種貨色呀,呵呵哈~~”她是最不饒人的性子,吃了的虧總得收回來,這一刻,眉眼間好不痛快。
“你才是那種貨色!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呢,不然她這會早就是土匪的壓寨女人了……”魏阿常可惱火了,這個妖豔的女人,大白天偷人不說,憑什麼瞧不起自己?跺著腳,啪嗒就往椅子上坐下。
勾著小翹臀,翹著二郎腿,那細眉毛細眼睛細腰細腿的,如果不是還長著喉結,哪兒有男人半分相貌,便是青娘此刻看著,都有些後悔帶他出來丟人現眼了。
“魏阿常,你再要亂說!”青娘咳了咳嗓子,清冽的眸子眯起來,衝著紫蘇嘻嘻笑:“咳咳,紫蘇啊~~我那屋子小不夠住,阿常暫寄你這兩天,待啟程了我來帶上。你不是向來叨叨太冷清麼?他平日裡最是體貼人心了,少不得哄你開心。”說著,便拼命地朝小魏擠眉弄眼。
好生風韻的大齡妞呀,光那一身狐狸毛都不知多少錢呢?小魏何等角色,他方才可看明白了,這女人一身料子首飾盡都是不菲之物,跟著她可比那土裡吧唧的小青娘划算。眉眼一動,趕緊地扭著屁股趴過去,這一刻眼裡頭哪兒還有青娘,除了紫蘇沒別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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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漠北入冬已深,從柳樹鎮回來已然漆黑一片,青娘才伺候川兒吃完晚飯,便聽天邊傳來一片綿綿不絕的號角聲,那聲音,穿透雲霄一般蒼茫而遼遠,聽在耳裡止不住的淒涼。
來了這快兩年,大營裡的規矩青娘多少還是知道些的,又到了祭奠老將軍的日子啦。
早先聽楊希他們隱約談過,據說上一任將軍在任時,邊疆的安定繁榮並不比如今差。大將軍多年恪守邊關,戰功林立,廣得將士們的愛戴,卻忽然在某次回京述職時被查出通敵賣國,隨後便是滿門抄斬、家破人亡,年幼的兒子女兒悉數命喪刀下,連個家僕都不曾逃脫。
當今皇上善猜忌多疑心,眾人雖知裡頭必有隱情,卻也不敢深究,這事便輕易掩蓋過去,再無人敢提及。只邊關的百姓、將士們畢竟心中不平,也不知誰帶的頭,年年大將軍忌日這天,便以這種鳴號熄燈的方式默然祭奠他,四方天地間一片陰沉黑暗,號角淒厲綿長,好不蕭瑟。
許是為了紀念那偌大的冤情,才準備放晴的天空竟又飄起來鵝毛般的大雪花;窗外颳起了大風,呼呼的風聲配著那蒼涼號角,聽在耳裡連心都酸了。去年今夜可沒這樣的感覺啊,怎的今年卻是這樣空蕩不安。
青娘揩著鬢間碎髮,腦袋昏濛濛的,一剖毛巾擰了又擰,沒個完。
“娘~~~要大大~~~”一向淘氣的川兒今晚情緒竟也十分不穩定,掛著兩顆剔透淚花花,一晚上盡嚷著要爹爹。
吵得青娘腦袋越發的懵,這會兒竟沒骨氣地懷念起將軍的胸膛了,那樣寬而溫熱的懷抱,仿若扎進去,便是連天塌下來都不用害怕……其實,若拋開旁的繁瑣而言,誰不希望身邊有個人替自己擋風遮雨?不過想歸想,終歸邁不過去那道坎。
長長的嘆了口氣:“乖啦,孃親倒了水就回來陪你睡覺……明天帶你去見大大。”親了親川兒的面頰,便端了盆子開門去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