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周佑麟從未被父皇母妃責備過半句重話,他有自己的志氣,事事不甘落於人後,拼盡全力也要做到最好。所以,父皇總是誇他聰慧,母妃總是贊他好學,至於身邊的人,更是對他溜鬚拍馬,專撿好聽的話來說。久而久之,他的耳朵裡像是被灌了蜜,乍聽到一句忤逆的話,只覺刺耳得很。
周佑麟原本覺得自己已經墜入了一片虛無之地,深陷漫天漫地的黑暗之中無法自拔,他的雙手雙腳全都如廢掉一般,半分力氣都使不上!那感覺簡直比死了還難受!
正當他不安恐懼,絕望驚慌之時,耳邊突然隆隆響起一道聲音……那人對他怒聲大罵,言辭犀利,毫不客氣。
不過,她是在罵他,又緊緊地拽著他,彷彿生怕他會越陷越深,就這樣陷入虛無之地,再也無法甦醒。
耳邊的隆隆之聲,聽著陌生而又熟悉,終於他積聚起身體裡最後一絲力氣,費勁地撐開眼皮,藉著燭火的絲絲光亮,看見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他手中的銀針晃晃一亮,而他額間的細汗也同樣泛著微亮。“殿下,微臣要為殿下施針,請殿下含住參片……”
人參清苦,入口之後,便覺一股子溫潤元氣從心口而起。
周佑麟自腹中提起一口氣,眼前漸漸清明起來。他看得更清楚了,也看到一直站在床邊的另外一人,那是孟夕嵐……
經過一夜的折騰,周佑麟總算是有驚無險,保住了性命。
待到天明時分,孟夕嵐已是熬紅雙眼,焦長卿也是神情疲憊。
“四殿下已經脫險,公主也回去休息吧。”
孟夕嵐搖一搖頭:“大人先行回去,我要再坐片刻。”
焦長卿皺眉,不知她這是何意?只是昨晚的確是多虧了她,否則,此時此刻,他們早已經是一身白孝了。
孟夕嵐靜靜守在周佑麟的身邊,彷彿在守著一盞微弱的燭火,彷彿害怕它被偶然吹過的微風所傷。
周佑麟睡得安穩踏實,孟夕嵐單手支頭,看著他的睡顏,心中只想著一件事,他不能死,最起碼現在還不能!
須臾,外面開始下起了雨,淅淅瀝瀝,敲打著帳簾發出細微的聲響。
孟夕嵐側耳傾聽,只覺心靜,恍惚之間,也不知不覺打起瞌睡。她的睡眠一向清淺,但今兒許是累極了,睡得倒是格外深沉。
春雨之聲,哄睡了不安的孟夕嵐,卻喚醒了疲憊的周佑麟。
他的全身痠痛,喉嚨裡如火燒火燎般地疼,他轉了轉頭,想要叫人來伺候。誰知,卻又一次地看見了孟夕嵐。
她就坐在那裡,單手撐在下巴,雙眼靜闔,像是睡著了一樣。她的另一隻手,搭在他的被上,十指纖纖,指甲的顏色微微發白,泛著光澤。只是一瞬間,周佑麟突然很想握一握那隻手。
這樣的舉動,自然於理不合。可他如今已經是在鬼門關前轉悠的人了,過一天且一天,哪還有那麼多可顧忌的!
思量間,手已經伸了過去,輕輕覆在孟夕嵐的手上。掌心傳來一陣溫熱,那是她身體的溫度,暖暖的,感覺要比那燒著的炭盆還要讓人覺得暖和。
這世間的女子千千萬,偏偏只有她,總是在不經意間出現在他的面前……這是巧合,還是天意?連他自己也跟著糊塗了。
正當他神思外遊,孟夕嵐已經醒了過來。她打起精神,待見周佑麟正睜著雙眼,望著自己,不覺吃了一驚。
周佑麟緩緩收回手掌,啞聲道:“我口渴……”
孟夕嵐忙起身為他倒水。
“……謝謝。”周佑麟很是吃力地坐起身來,好不容易坐起來了,卻又坐不住。
孟夕嵐見狀,忙抬手在他的肩上扶了一下。“小心點。”
他自己是坐不穩的,孟夕嵐稍微猶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