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實木骨架的高背扶手椅襯著暗紅的絲絨軟墊,從款式到顏色都透著一種古典的年代感,也漫著權力的氣息。港口現任的首領翹著腿坐在上面,稍稍向前傾斜著身體,戴著白手套的雙手交叉落在胸前。
他微微闔目,表情在垂目中流露出幾分的悵惘與遺憾,並不深刻,但恰好能被捕捉:“太宰君是我非常看重的幹部,織田君也是港口優秀的成員。他們的叛逃不管是對於我還是對於港口來說,都是非常重的打擊。”
“但我想不出他們叛逃的理由。”
——我也想不出。
安吾勉強維持著表情繃住,不至於在首領面前失態。但即便是他也有那麼一刻,懷疑自己是太久沒有好好休息在白日做夢。
他也懷疑過是不是陰謀,但森鷗外沒必要編排這麼一出來對付他。
所以哪怕再不可思議,事實就是——太宰和織田一起叛逃組織了,還沒告訴他。
安吾恍惚中拿餘光瞄了一眼站在他身邊的女人——好像也沒告訴她。
小田月,與織田作相識八年的友人,同樣隸屬於港口黑手黨。
她保持著雙手交叉背在身後的姿態,低著頭,昏暗的環境有些讓人難以判斷她的表情,但隱約能看見她擰起的眉心。安吾猜測,她現在應該跟他一樣難以置信吧。
(事實上小田只是在想首領為什麼這麼省電費。)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太宰也就算了,怎麼連織田先生都——!
森鷗外抬起眼看向他們。
當那雙紫紅色的眼睛暴露出來的時候,表情便淡了下去。那些遺憾和困惑的情感宛若深潭中央的一圈微小漣漪,須臾便只剩下深邃與平靜。
“作為太宰君和織田君的友人,你們知情嗎?”
安吾低下頭:“很抱歉,我事先並不知情,首領。”
他是真的一點也不知情。
小田在他答完後,才回復首領道:“我也不清楚此事,首領。”
她沒聽完計劃就離開了,四捨五入也是不知情。
“這樣啊。”森鷗外輕輕嘆息一聲,“還真是令人費解的情況。”
“那麼,我想把這件事情交給安吾君來調查,可以嗎? ”
“是,首領。”
“至於小田桑,就麻煩你去協助安吾君吧。”
“我知道了,首領。”
森鷗外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輕飄飄地揭過:“好了,就先這樣吧。”
“希望你們一切順利。”
安吾和小田退下了。
在兩人離開後,森鷗外微垂下眼,視線落在桌面上那張已經寫好內容,只差新增上使用者姓名的銀之手諭上。
他想了好一會兒,還有些苦惱地蹙了蹙眉,才慢騰騰地抬起筆寫下了“小田月”的名字,卻還是不滿意似的用筆尖敲了敲紙張,不小心暈開一攤墨跡。
“嗯?”
他瞧了眼墨跡,鬆開眉輕笑了聲,隨後毫不遲疑地撕掉了紙張。
確實。
已經不需要了銀之手諭了。
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已經叛逃,坂口安吾會在調查途中“失蹤”,最後,事情理所當然地會落在小田月手上。
若真如他猜想的那般發展,比起銀之手諭,他應該給她更好的東西。
數十年前,在組織的[大空]尚還存在的時候,前代首領行事作風遠沒有後期那般囂張無度。那位小田女士不僅威懾了橫濱地區的其他勢力,同樣也鎮壓了港口內部的矛盾糾紛。甚至可以說,她才是港口真正擁有實權的人。
她從最開始就在做首領該做的事情,一步步將港口壯大,也一點點打理得井井有條。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