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快朝下走。柔娃聽見聲音趕了出來,從樓梯口探身下望父親是否將出門。少傑瞧見她這樣危險的姿勢,不知怎地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報復快感,好似他一直等待的候是這一刻,若錯過了,今生再得不到他渴望的東西,或許是愛,或許是其它某樣東西,他一時想不及那許多,就把手伸了出去……
“啊──”
在慘叫聲中,韓寶玉從玄關奔回來,眼睜睜目睹柔娃自高處滾了下來,一動也不動了,一霎時,渾身如墜冰窖中,激烈地抖顫起來。
方問菊被嶽翠室送進省立醫院,第二夜,柔娃也被送來急救,所幸樓梯鋪有地氈,因而筋骨未傷,但周身瘀腫疼痛在所難免,只是墜地時頭部有所撞擊而昏過去,疑似腦震盪,需住院觀察兩天。爺爺奶奶忙喊謝天謝地!韓伯禮安慰的拍拍兄弟。“沒事的,沒事的!”
韓寶玉□啞的聲音自喉嚨中邊出:“眼看著她摔下來,我的心臟也跟著停止跳動,要是她死了我怎麼辦?”
“我知道,我知道!”韓伯禮喃喃道。
他怎麼不知道呢?從頭至尾他都明白,寶玉從前是什麼樣的,現在像是變了個人,這改變並非一朝一夕,而是整整十七年漫長的歲月一再蛻變的結果。看著寶玉臉上的笑容一年比一年少,他也難受,但他又有什麼辦法?換作別人,或者喝酒買醉,或者早妻、午妻、晚妻的金屋藏嬌,以寶玉容顏之俊,體格之美,再加上有兩個錢,博取美人心並不難,難就難在他跟“賈寶玉”同名,唸書時在和尚班不時被同學拿他的外表和寶玉這個名字取笑,亂將“風流、頑劣”之名安在他身上,幾次為此和人大打出手,但積怨難消,聲言此生最恨“賈寶玉”,也就不屑與他一般行徑。所以寶玉雖有寶玉之名,一生警惕立身要嚴謹。
這些韓伯禮全知道,少年時寶玉是有話直說的人,在學校被人取笑回家必定大發一頓脾氣,是以他出糗的事全家老小無所不知。韓伯禮心想:當時的寶玉又可愛又天真,對了,就像今天的柔娃一樣討人歡心,只要有他的地方就有笑聲,然則,那種日子再也不會回來了,只為了一個女人。
韓伯禮不由得嘆氣。寶玉這生就胡塗那麼一次,只一次,就搗毀了他原先的模樣,重新塑造另一個韓寶玉。
在那場家庭風暴中,已婚的韓伯禮扮演調停的角色,接連數封信寄往兵營,總算在仲節回家時沒造成另一場暴動,但後來仲節去國不歸,未使不是迫憾。
“美麗的鳳凰總歸是禍水。”韓伯禮心有所感。如果柔娃沒有被生下來,這場不協調的婚姻不至於拖到今年才結束,韓伯禮望一眼小弟失神的模樣,暗道:“柔娃是他的命啊!”麗凰的冷淡或不理不睬比潑婦罵夫更傷人感情,終於完全扼殺了他的愛,柔娃是他最大的安慰了。
韓伯禮手搭在寶玉肩上,可憐他已經付出昂貴的代價,夠了,儘夠了,過去的錯誤可以一筆勾消了。
柔娃醒來後不斷喊痛,護士因先前已為她打過一針,沒有醫生指示不敢亂給藥,急得一家人都要發脾氣了。
這種情形當護士的經驗多了,職責所在的說:“痛是一定會痛,打針吃菜只能減輕並無法使她完全不痛,必須忍耐一點啊!”換了一瓶點滴後便走了。
脫離危險期後,柔娃意外的沉默寡言,大部分時間都閉上眼睛睡覺,其實試著回想自己摔下來的那一?那的感覺,似乎背後多了一隻手!?這天全家為韓仲節夫婦、子女接風洗塵,只韓寶玉留在醫院陪伴,柔娃謹慎的開口:“爸,有人把我推下來。”
“什麼!”韓寶玉掩不住臉上那份愕然。
“不是我不小心,是有人在我背後推了一下,使我失去重心摔下去。”柔娃愈深想一分,恐懼便增加一分。
“怎麼會?”韓寶玉不相信家裡有誰忍心傷害柔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