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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她的生存意義,已不復存在!是的,她曾對鳳姐兒說過:“……這樣的人家,公公婆婆當自己的女孩兒似的待。嬸孃的侄兒雖說年輕,卻也是他敬我,我敬他,從來沒有紅過臉兒,就是一家子的長輩同輩之中,除了嬸子倒不用說了,別的人也從無不疼我的,也無不同我好的。這如今得了這個病,把我那要強的心一分也沒了……”那確是真心話!可她心裡越來越明白,這樣的處境,說到頭,還不是因為老祖宗他們,把自己當作了一個天大的賭注嗎?要不,像賈蓉那麼個浮浪公子,他能忍受父親私下給他定下的法規嗎?——他想跟我同房,必得我招呼他才行;他竟在裡裡外外的人前,把我們這貌合神離的夫妻,演就成一對如膠似漆的伉儷;去年中秋後,我因焦慮而斷經,多少人以為我是有喜了,賈蓉他清楚,可他人前為什麼還跟著“起疑”?我要沒了父親,斷了那使賈家發達的前景,他還能忍受那假夫妻的生活嗎?再說婆婆尤氏,她那一雙眼睛再鈍,難道看不出我和公公的私情?那回不是連老不死的贅僕焦大,都仗著酒膽,當眾喊出了“爬灰”的話嗎?她聽了為什麼隱忍不發?難道真是因為她是個“鋸了嘴的葫蘆”?哪裡!那還不是她自知嫁到賈家以後,孃家家道不斷中落,你看她父親鰥居一陣以後,續了一根什麼破弦——竟是個拖來兩個“油瓶”的窮寡婦——所以她只能對賈珍百依百順,且一心一意維護好我這賭注,以待將來掙個風光的誥命夫人噹噹,你看吧,打從今天開始,她要不對我變臉才怪!至於榮國府那些人,本來也是腳踏著好幾只船的,他們的賈元春,就是一個最滑頭的傢伙,表面上溫良恭謹,把當今皇上哄得粘粘糊糊,可她在那是非窩中,何嘗不知政局隨時會白雲蒼狗,所以應變之心,極為細密,時常將宮中機密曲折洩出,那賈政之所以常往東宮走動,定與此有關!說來好笑,那王夫人的妹妹薛姨媽,定是從姐姐那兒得了些真傳,那回遣那邊府裡周瑞家的送堆紗的新鮮樣法宮花,送了十二個人,送就送吧,還偏傳出那麼一串子話來:

秦可卿之死(3)

十二花容色最新,不知誰是惜花人?

相逢若問名何氏,家住江南姓本秦!

自然是討好我的意思,但你這麼露骨地捧我,不也等於公開我的隱秘身份嗎?不是形同告官揭發嗎?大面上,你得說我是秦業的閨女呀!這個秦家何嘗在江南住過!一個營繕郎的閨女,而且明說是打小從養生堂抱來的,怎麼會是最該同宮花“相逢”最配宮花的“惜花人”呢?……想起來世上最可怕是人心!這下我們江南“秦家”灰飛煙滅了,你薛家又該纂出什麼詞兒來?……至於兩府特別是這寧國府裡的其他上下人等,他們哪個不是一雙勢力眼睛?之所以捧著我香著我,還不是因為他們看出來,如怠慢了我得罪了我,第一個老祖宗不依,第二那賈珍豈是好惹的?他必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乃至於死無葬身之地!如今我家徹底敗落,老祖宗面上嘴裡固然不至於露出什麼,那疼愛之心必減無疑,漸漸的,誰還看不出來?至於賈珍麼,秦可卿痴痴地望著鏡子,她先是凝視著如花似玉的自己,後來就把目光轉移到鏡中身後露出的那幅家傳的《海棠春睡圖》上,她覺得那畫上的楊玉環果然醒來了,緩緩抬起頭,在鏡中和她茫然地對視……

兩行淚水,溢位了她的眼眶。

在秦可卿那套居室的下面,挨著通向上面居室的樓梯,是大丫環瑞珠的居室,而且她的眠床,便安排在緊挨樓梯的一座大屏風後面;從樓上牽出一根繩兒,直通她的床頭,頂端繫著一隻銀鈴,秦可卿無論白天黑夜,隨時可以喚她。

算來瑞珠跟著可卿,也有差不多三年了。府裡的人都知道,雖說秦可卿有憐貧惜賤、慈老愛幼的好名聲,跟她的丫頭婆子們也從沒聽說哪位有大離譜兒的,但卻沒有哪位能連續三年伺候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