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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1993年6月,我完成了《秦可卿之死》的寫作。1995年8月,完成了《賈元春之死》的寫作。現在我又寫完了《妙玉之死》,終於了結了一樁久存於心的誓願。這三篇小說,凝聚著我在《紅樓夢》探佚方面幾乎所有的發現與心得。三篇小說整合在一起,不僅是對秦可卿、賈元春、妙玉的命運結局來了一回大解謎,而且還附帶提及“金陵十二釵”中另外九釵在八十回後真實狀況,以及諸如賈寶玉和寧、榮兩府的其他老少爺們,還有甄寶玉、柳湘蓮、馮紫英、衛若蘭、賈芸、小紅、襲人、平兒、鴛鴦、茜雪、焙茗、賈薔、齡官……等諸多人物的命運發展線索或最後歸宿。現在一般的讀者,所讀的《紅樓夢》大多是被“紅學”界稱為“通行本”,即把高鶚所續的後四十回連綴在前八十回後的版本,不少讀者以為高鶚所寫的那些東西,大體上就是曹雪芹原來的構思,現在我要再一次向這些讀者大聲疾呼:不能相信高續!高鶚出生比曹雪芹晚半個來世紀,兩個人根本不認識、無來往,高鶚在曹雪芹去世二十五六年後才續《紅樓夢》,他們二人絕非合作者,況且高鶚的思想境界與美學追求與曹雪芹不僅相距甚遠,簡直可以說是常常地背道而馳。有的“紅學”家,如周汝昌先生,認為高續不僅糟糕,而且是一種陰謀,是故意要把一部反封建正統的著作,扭曲為一部到頭來皈依封建正統的“說部”,也許他的論證尚需更強有力的材料來說明,但那思路的走向,我是認同的。從現存的比較接近曹雪芹原稿的手抄本的一些署名脂硯齋、畸笏叟的批語中,我們可以發現不少證據,證明曹雪芹是基本上寫完了《紅樓夢》全書的(這部著作在脂硯齋筆下,一直把《石頭記》作為最終定稿的書名);可惜由於種種仍需探幽發隱的複雜原因,只存下約八十回,八十回後均令人痛心地迷失無蹤了!八十回後應該還有多少回?未必是四十回,“紅學”界有認為是三十回的,有認為是二十八回的,我個人比較傾向全書一百零八回的判斷。

高鶚對曹雪芹原意的歪曲與褻瀆,在對妙玉的描寫和命運結局的安排上體現得最為嚴重。他把第五回“太虛幻境”裡“金陵十二釵正冊”中涉及妙玉的判詞“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竟理解成此人肉慾難抑;後來同樣影射人物命運的《世難容》曲裡,有一句“到頭來,依舊是風塵骯髒違心願”,他顯然把“風塵”狹隘地理解成了類似成為妓女那樣的狀況,把骯髒就按通常俗語那樣理解成了“齷齪”,這是絕大的錯誤。歷年來已有若干“紅學”家指出,“風塵”不止有“流落風塵”這一種用法,也可以理解成“紅塵”即俗世的意思,而骯髒在古漢語裡讀作kǎng zǎng,是不屈不阿的意思,如文天祥的《得兒女訊息》詩有句曰:“骯髒到頭方是漢,娉娉更欲向何人?”由於《紅樓夢》前八十回裡妙玉只在第四十一回和第七十六回里正面出現了兩次,其餘的暗寫也僅寥寥四次(大觀園落成後,林之孝家的向王夫人介紹她的來歷;元春省親時,曾到園中佛寺焚香拜佛題匾;李紈罰寶玉去櫳翠庵討紅梅,妙玉後來又給了薛寶琴及眾人紅梅;寶玉壽辰她派人送賀帖,引起邢岫煙的議論等),所以讀者在前八十回裡覺得這個人很難把握。周汝昌先生認為,妙玉和秦可卿屬於類似情況,也是罪家之女,被賈府藏匿在大觀園中,後來賈氏獲罪,這也是一條罪狀;我原也曾順這思路揣摩過,結果得出了不同的判斷:以王夫人的膽識,她是絕不會在經歷過“秦可卿風波”後,作主再收容罪家之女的,何況是將其安排在賈元春即將蒞臨的省親別墅之中;她不等林之孝家的回完,便允妙玉入園,林之孝家的道,妙玉說“侯門公府,必以貴勢壓人,我再不去的”,王夫人竟笑著決定下帖子請她;倘是藏匿罪家之女,會這樣輕鬆嗎?還主動留下字據!在有的抄本上,這一段對話裡,“林之孝”先寫作“秦之孝”,後將“秦”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