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只有自己一人在他身側,江慈沒來由的有點害怕,輕聲道:“相爺,要不要我去找人弄點醒酒湯來?”
裴琰盯著她看了片刻,眼神似有些迷離,良久方轉回頭去,又過片刻,他拍了拍身側巨石。
江慈愣了一下,半晌方明裴琰之意。此時二人單獨相處,她不敢象以前那樣與他頂撞,遲疑片刻,慢慢挪到他身邊坐下。只覺今夜一切詭異至極,縱是膽大如她,心也‘呯呯’劇跳。
裴琰仰面望著夜空中的一彎冷月,滿天繁星,鼻息漸重,忽然問道:“你是個孤兒?”
江慈低頭道:“是。”
“是你師父把你養大的?”
“是。”
“你師父,對你好不好?有沒有經常罵你,打你,或者是冷顏相對,長久地不理你?”
江慈被他這一連串的問題勾起了對師父的思念之情,她抬頭望著前面的一池枯荷,望著荷塘上輕籠的夜霧,雙足輕蕩,搖頭道:“我師父對我很好,從來不打我罵我,也沒有冷顏相對、不理我。她把我當親生女兒一般,我十歲之前,都是師父抱在懷裡睡的。師父想盡辦法,讓我吃穿不愁,把我寵得無法無天,就是偶爾責備我,她也是帶著笑的。”
想起撒手而去的師父,想起那溫暖的鄧家寨及正掛念著自己的師姐,江慈的話音越來越低,終有些哽咽。這一刻,她從內心深處後悔不該偷跑出來,不該讓師姐擔心憂慮。
裴琰默默地聽著,又轉過頭來望著江慈,見她眼中隱有淚花,身軀微微後仰,呵呵一笑:“你別哭,你這麼命好,當笑才是。你可知,這世上,有人一生下來,就從沒有父親抱過,母親疼過,更沒有象你那麼好的師父,夜夜哄著你入睡。”
江慈低低道:“可是我師父,一年前去世了。”
裴琰身軀後仰,倒於巨石之上,閉上雙眼,輕聲道:“死了好,死了就沒這麼多煩惱了。”
江慈有些惱怒,輕哼一聲。
裴琰雙手覆上面頰,猛然搓了數下,悶聲道:“你不要氣,人生一世,生老病死,是正常的。怕只怕,不知道為何而生,為何而苦,又為何而死。”
江慈正在傷感之中,也沒聽明白裴琰的意思,加上今夜裴琰的言行太過蹊蹺,便沒有接話。
裴琰躺於巨石之上,睜大雙眼望向頭頂蒼穹,良久又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什麼人嗎?”
江慈搖了搖頭:“不知道,師父也不知道。若是知道,她去世之前一定會告訴我的。”
“那你會不會總想著,自己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
江慈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不想。”
“為什麼?”裴琰不由坐了起來。
江慈並不看他,而是望向遠處,輕聲道:“想又有什麼用,反正是找不到他們的。師父跟我說過,我又不是為了他們而活,我只管過好我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裴琰愣住,良久方笑了一笑,輕聲道:“你倒是想得開,有些人,想這個問題想了十多年,都沒你這麼明白。”
江慈越來越覺得怪異,知裴琰醉意漸濃,偏此時四周再無他人,她屢次受他欺壓,不敢過分與他接近,遂稍挪開些身子。
裴琰沒有察覺,象是訴說,又似是自言自語:“你說,一個人,一生下來為了一個虛無的目標而努力活著,活了二十多年,到最後,卻又發現這個目標是假的。你說,這個人,可不可憐?”
江慈不由好奇道:“誰啊?是挺可憐的。”
裴琰一愣,轉瞬躺回石上大笑,笑過後將雙手覆於面上,不再言語。
江慈漸漸有些明白,望著躺於石上的裴琰,腦中卻忽然浮現另一個俊美如柳的面容,這二人,光鮮照人的外表下,藏著多少不